记事起,它就站在院子里,问过父母它什么时候栽上的,他们抬头作思考状,嗯,该有三十多年了。
它该是无意中成活的。如今比我家二层楼高,庞大发达的根系撑裂水泥地,惹的妈妈三番五次要卖掉。小时候,有阵子家穷的要命,几个姐姐和我上学没学费,妈妈打起它的注意,贩子报价1500元,那时一块好吃的也很少吃的冰糕才1元。妈妈仁慈一次,又或者爸爸赚的钱汇的及时,它留了下来。
我和它一直在长大,原先它只有直径大概10cm的腰,为了院子更敞亮我说修剪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其实是费劲砍,伸到前屋平房顶上的枝干已经不是当年我记事时的小蛮腰。它茁壮的成长离不开我夜夜双眼惺忪的浇灌,别人用来煮鸡蛋的尿喂它也该心满意足。还记得,我爬上过你的身体,捋走成口袋的叶子卖给我已经忘记的人,一点钱买几块雪糕。
你认得我,认识家里的每个人,还认识每天下几个蛋的母鸡。离你不远的,是守家护院的你的邻居,它从来都没有名字,你们很熟吧,反正比我熟,我经常离开你们。有时,我回到家,你的邻居,龇牙咧嘴地冲我吼,有一会,它就好,好到我上前屋的楼梯,它跳来跳去地亲热我。你们没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吧,它怪可怜的,我很少遛它到外面嗅嗅哪只狗留在墙角的味道,很少让它接触异性。有空帮我劝劝它,你们多多聊。
相比它,你是不是心有优越感?虽然你站的高看得远,可是它有四条腿啊。你说“它有又怎么样,不是一样拴在铁棒上,吃饱睡睡饱吃?”它会反驳你“长的高又怎样?你挪步时不是什么都看不到就是可能死掉的结局,哼哼!”同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几辈子修来的缘分。送你们一句时髦话,“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今年,我结婚前,妈说,把这树卖了吧,不然新的水泥地还得毁,一入冬,它今天落一地叶子明天又落一地,你看你大娘家多好,院子一溜子水泥地,干干净净的。看爸要同意,我抢先一嘴,“不能卖,卖了夏天太热了,这树不招虫,而且等我有名气了,这里就是故居了,故居没有一点让人印象深刻的东西多不好!”“对对,不能卖!留给小二当故居了!”你命运多舛啊,不过以后是我说的算了,但你也别嘚瑟,根往深了扎,枝干直溜向上伸,大口呼吸,大口喝水,稳步成长,等着我的孙子、重孙叫你爷爷或是老太。
现在我距离你至少1500公里的地方,不知这距离是什么个概念,没关系,替我好好看着年老的父母。他们年纪越来越大,脾气却越来越像小孩,特别是我爸,身体不好,鬼门关走过一趟,手中烟不灭,偶尔兴致高还小酌一杯,每回电话,拐弯不行,直说也不起效果,后来我犹豫了,说还是不说呢?他们经历过大饥荒,我妈喜欢一次做好几个菜,吃不完热一遍两遍,哎,别说,热到最后几道菜杂烩一起,简直人间至味。她不是喜欢吃剩菜,是舍不得扔掉,特别是菜底厚厚一层油的。因此,她高血压,没感觉的高到180。二姐嫁的不远,常去,我也放心。
你是活化石,天灾人祸外,我活不过你。一代代人的欢笑、悲伤、争吵,你都看在眼里,跟谁也不说,风浮动你叶,带走你的沉默、眼泪。脚下的土地一直支撑你,助你领略世间种种,无悲无喜。你头顶的老友,一年几个月里对你太过热情,几个月里对你含情脉脉,几个月里对你不冷不热,好似点头之交。但你最了解她。我活的比很多东西长,和你呢?作为过客,这里不谢你的陪伴,也不谢对我的尿不挑剔。
我才疏学浅,笔拙口又笨,羞愧忐忑之下写几行点滴。飞过的朋友会带给你。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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