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有万物,犹各得其德,虽贵,以无用,不能舍无以为体也。
李代桃僵
虽然此去黔州凶多吉少,可长孙无忌内心却是坦然的很。想自己这一生什么惊涛骇浪没有见识过,从寄人篱下到位极人臣,从一手遮天再到身败名裂。权势富贵本来就是过眼云烟,本就无可留恋。只是树老空心人老多情,也不知流放岭南的孩子们怎么样了。自己已年近六旬,恐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了。
“父亲大人,您在想什么?”
问话的是长孙无忌身旁一个十几岁男孩,男孩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面若朗月,书生意气,却又有一股英雄气概,虽然不像哥哥们喜欢舞枪弄棒,却天生一副好身板。此人正是长孙无忌的小儿子长孙泽。
“我在想王方翼王大人。你这次没有去岭南而是随我去黔州,亏得他从中斡旋,李代桃僵,这可是杀头的罪名。”
“王大人与我家并无交情。父亲权势如日中天之时,他都没来走动过。如今父亲落难却能施以援手,昔日栾布哭彭越不过如此,真豪杰也!”
“唉,只可惜你我这步田地也难有报答的机会了。”
“父亲大人大可不必如此,事情尚未到山穷水尽之地。您毕竟是今上的亲舅舅,三朝元老,凌烟阁功臣之首,等圣上想通了,自然会下召宣您回来的。”
听儿子如此说,长孙无忌无奈的一笑。有儿子相陪,这黔州之行倒也不那么凄惨了。
长孙无忌父子二人被押送着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去往这黔州。
高处不胜寒
搬倒长孙无忌之后,李治站在了大唐帝国权利的巅峰,从此不必再看人眼色,这才是做皇帝的感觉。从此之后,政由己出,自己也必将励精图治,广开言路,李治相信,自己必将开创一个盛世。李治即位十年之后,终于体会到了乾纲独断的感觉。
可是,巅峰注定是孤独的。长孙无忌、褚遂良在时,无论朝堂上还是御书房里,君臣之间的争论是很平常的事情,争的面红耳赤也不少见。虽说有时是君权与相权之争,但也有许多是就事论事。可如今——,朝堂之上再无反对之声,这难道就是自己想要的权力?李治有点头疼。一日终于忍受不住,在朝堂上说道“朕欲效法太宗,魏征何在?”。李茂公出班言道,“如今陛下英明,天下太平无事,四海归心,臣等并无可谏之言”。李治苦笑,起身退朝。
凌烟阁
“万岁,今儿去哪安歇?”,跟在李治身后的宦官王福来俯身问道。
“先随便走走。”
看似无意,李治在凌烟阁前停住了,门前可以看到太宗皇帝手书的“功髙宰辅”四个大字。李治缓缓走入,慢慢看着上边的画像和题字,“阎立本的画与褚遂良的字,都是炉火纯青啊。这个褚遂良字写的要比官当的好!现在不当官了,在家好好写字吧”。
又走了一会儿,李治停住脚步,“福来,传旨,赐褚遂良文房四宝,着其在家好生写字”。
无人答应,李治又道,“福来,你耳朵聋了么!”
福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在地,怯生生说道,“陛下恕罪,只是,只是这褚大人已经去世了”。
“起来吧”,李治本来稍稍好转的心情荡然无存,“朕,罢黜了父皇留下的顾命大臣,发配了朕的舅舅。百姓都在议论朕吧。”
“谋逆大罪,罪不容诛,陛下已经仁慈了。”
李治苦笑,“谋逆。天下人信么?天下人怎么看朕,后来人怎么看朕。你说说看。”
“陛下,福来不懂这个。只知道这个案子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的,有供状的。后来的人哪知道前人的事,陛下且宽心,史书上写谋逆就是谋逆。譬如这赵高究竟何样的人谁也不知道,左右史书上——”
“大胆!朕的舅舅是赵高之流吗!”
“陛下赎罪,老奴不是这个意思”,福来将头磕的山响。
“那你的意思是朕是胡亥?”
福来此刻吓得体似筛糠,已不敢言语。
圣谕
又一个不眠之夜。李治头疼的厉害,干脆坐起,“传许敬宗!”
良久,许敬宗至。
“许爱卿,那个告发长孙无忌的人是什么人来着?”
“禀陛下,其人为长孙无忌家的奴才,名叫李奉节。”
“以奴告主,着实可恶,怎么发落的?”
“李奉节偷盗在前,已处杖刑。至于以奴告主之罪,大唐律,诸部曲、奴婢告主,非谋反、逆、叛者,皆绞。所以,李奉节无罪。”
且不说李治与许敬宗谈些什么,京城一处气派的宅子里,同样有人醒着。
“刚才宫里传出话来,皇上宣许敬宗进宫,或许要重审长孙无忌谋反案。”
“大人有何示下?”
“去黔州那边跟紧了么?”
“回大人的话,从出长安城一直派人跟着,要不要——”
“不着急,此事事关重大,切勿露出马脚。且等宫里准确消息。你先准备一下,此次或许你亲自去一趟。”
果然,第二日李治下达两道圣谕。第一道八百里加急发往黔州,着黔州刺史杜荣恩好生看管长孙无忌。第二道,令袁公俞至黔州重审长孙无忌。
同一日,另有一匹快马离京奔黔州而去。此人务必在第一道圣谕下达黔州之后,袁公俞到达之前,结果长孙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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