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时候,我会无缘由地觉得自己孤单懊悔无助。”
"有什么具体症状表现吗?”
“喜欢自问自答。”
我其实是一个穿越过来的人。
别怕,我既不是古代人更不是未来人,我和你一样但有点繁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与其说是穿越,更不如说是我有一项残次的能力,而这一切都要从一个空调遥控器的按键讲起。
10来岁的我爱心泛滥,更是自诩正义的伙伴。那天路边捡了只掉出窝的雏鸟,心想着既然遇见了就要负责到底,便带回家养。
“爸爸终于回来喽!”爸爸二话不说冲进了我房间打开了空调,“又在看奥特曼,今天打了什么怪兽啊?给爸爸讲讲。”
那天爸爸加了班,九点来钟才到家,时值盛夏,赶忙来我这个小房间开空调,因为房间极小气温下降地十分迅速,而我正依依不舍地看着屏幕上要明天才能再见的奥特曼......
第二天一早,我才发现,雏鸟早被冻死。信誓旦旦向父母朋友说要照顾好它的我痛苦万分,发了疯似按着空调遥控器上那颗红色关闭按钮。
红色按钮......
色按钮......
按钮......
钮......
如果我当时小心点就好了!如果我当时不贪凉让爸爸小吹一会就好了!就不会......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如潮水般袭来,但只持续了短短四五秒。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刚刚哭得太难受昏睡过去了,但窗外明朗的月光却又提醒我并不是这样......
盯着一向柔和的月光我却觉得有些扎眼,仿佛在嘲笑我的粗心。年幼的我痛苦地扭过头,呆呆凝视着桌子上那只蹦蹦跳跳的雏鸟尸体.....
蹦蹦跳跳!?
对,它分明活着,仿佛回应我质疑般发出一声稚嫩的鸣叫。
“爸爸终于回来喽!”爸爸二话不说冲进了我房间打开了空调,“又在看奥特曼,今天打了什么怪兽啊?给爸爸讲讲。”
我猛地抬头望向墙上的时钟。
晚上九点十分......
这是昨天?
因为一切都“回溯”了。
不管那么多,雏鸟算是活了下来。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发觉了自己有这么一个在极度懊悔的情况下,可以回溯时间的能力,而这份懊悔的心情如何量化其阈值我一直都搞不清。
但我并没有因为有了这个“不稳定后悔药”而变得好运。
因为万事讲究:代价。
之前的回溯只是救下了只小小的麻雀,我却得了好几天的重感冒。当然如果这是巧合的话,有一次带着小表弟去街上玩,一个没看住他冲上了马路边,被一辆来不及刹车的小卡车轧掉了左腿。
毫无疑问,当时我就引发了回溯,但就此之后我的左腿行动开始不便,每况愈下,极容易骨折,好几年后才有所好转。
所以明白了这份代价的我,渐渐小心翼翼了起来,因为对那个极其不稳定的能力与残酷的代价,我更多的是畏惧与逃避。
曾经正义的伙伴变冷漠了,只有我自己知道原因不是长大而是害怕。
但故事总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来改变一切。
我的未婚妻,单纯的她相信着我,总说我冷漠的表现下有着颗美好的心脏。
而却在一次逛完夜市的回家路上,当时她正挽着我的手提议蜜月旅行要去和大家都不太一样的地方。
“去埃及吧。”她歪着头微笑看向我。
“嗯......"不喜欢旅游的我显得有些迟疑。
而前面拐角处我们却遇上了一个亡命之徒,扭打之中匕首正中她的心脏,结果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咽了气。
救护车上的我望着早已失去了血色的她,咬紧牙关抹去泪水。
时隔十来年的“回溯”引发了。
不知是太久没有经历这种感觉,还是这次可能得付出十分巨大代价的关系,此次的晕眩前所未有得猛烈,而我也只回到了案发前半分钟。
“去埃及吧。”她歪着头微笑看向我。
“嗯。”我坚定地对着他点点头,暗暗对自己说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她。
大概那人要来了,我没顾她的诧异把她死死护在身后,紧张地望向之前那个亡命徒出现的方向。
正当我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望向前方时,身后一阵凉意,我毫无防备地被从后背刺中了心脏。
我倒吸着凉气喊着让她快跑,却发现她也倒下了......
再次回溯!
天旋地转的恶心感觉让我喉口一甜,竟吐出了几丝鲜血。
“去埃及吧。”她歪着头微笑看向我。
这次我紧紧握着她,赶忙往人多的夜市折返回去,可刚过拐角,我刚松一口气,却被一闷棍狠狠打在脑门,恍惚间看见歹徒正冲向吓傻的她......
第三次回溯!
这次我已明显得疲惫不堪,摇摇晃晃差点没站稳。
她赶忙扶住我。果然,三番两次试图改变性命的代价不菲。
这次,我再顾不上她的疑问,拉着她往路边走,直接打车回家。
出租车上,不停冒着虚汗的我无力地靠在她肩膀上。
她慌张地询问我,而我却一个字都没有力气说出。正当她叫司机掉头去医院时,一辆失控的卡车向我的方向呼啸而来.....
第四次回溯。
我虚脱般躺在地上,而她紧张地搀着我,我咬着一口气颤抖着说:“快叫周围的人,最还是保安,有人要杀你,帮我叫辆救护车,我好难受......咳咳...咳...记住周围要有人护着再和我一起上救护车。”
她有点吓哭了,但还是点点头照我说的办了。
我们在夜市保安还有几个热心朋友的帮忙下上了救护车,救护车也异常平稳,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大限将至,我的感知正慢慢剥离,之前的痛苦慢慢褪去,无力感开始充斥全身。
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我心想这一切总算是值得了,慢慢闭上了双眼。
货真价实的“代价”总算要来了,无非就是一命换一命,又有何妨呢?
我挤出个难看的笑容给她,此时救护车在过桥时突然加速,笔直冲出桥栏,坠入河中.....不甘的我才发现司机背影是那么熟悉......
弥留之间,我竟然凭借着最后一丝毅力发动了:
第五次回溯
然而,等着我的是更无可奈何的:
第六次回溯...
完全豁出去的我,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回溯却还支撑着最后一口气。但虚弱的我回溯的时间点也开始不一样了,一分钟到一天不等,我也对此做出了数以百计的应对措施甚至想事先就去抓住那个人。
但每一次都被他巧妙避开,并且成功完成凶杀。
......
第9528次回溯...
依然是无能为力的绝望,但这次我发现了一件事,我的身体状况竟然开始好转了,只是年龄开始雕刻在了脸上,竟然开始出现了白发,也憔悴了许多。
我原来忽略了回溯也会兀自前行的岁月,但身体的状况好转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能这也是某种“代价”抑或“补偿”?
我不及细思,习惯性地投入了与那名歹徒的猫鼠游戏中......
第29211次回溯...
几乎满头银丝的我佝偻着牵着她走在小路上。
“去埃及吧。”她歪着头微笑看向我,似乎对我这幅苍老的样貌习以为常。也是,之前的29210次她对我的样貌都是毫无反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而我终于开始倦怠,第一次无所作为,迎来了与第一次回溯前一样的结局。
于是我麻木地又看了好几十次第一次她的死亡,直到确认自己内心毫无波动,直到记住了当时拐角外每一个路人的衣着服饰,脸上表情变化......
第29277次回溯...
明显感觉自己即将走向正常衰老死亡的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这个凶手如此神通广大,总能在我之前就做好完美的应对,莫非......
他也有回溯?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回溯了,我这次对她选择了漠视,而是突然变向跑在前面看清了那人的脸。
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我,三四十岁孔武有力的我。
带着不解疑惑却再也无法回溯的我这次真的慢慢失去了感知,生命力如退潮般散去。
原来人死后真的有走马灯,但是从20来岁就把余下人生都花在回溯上的我,走马灯估计会很无趣吧。
果然,那次事故之后,不停地回溯的画面犹如影碟机出现了问题,不连贯且可笑。
我饶有兴趣地数起了卡带次数。
“9523,9524,9525,9526,9528....啊!?”
第9528次回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一次我身体负担消失了,在这场漫长且失败的旅途中,我甚至第一次感到开心。
可不仅丢失了9527次回溯,而且9528次回溯之后的人生走马灯就此连贯,画面中的我虽然已经中年,但也经历了结婚生子,酸甜苦辣,最后在儿女的哭声中安详离开人世。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我的人生吗!?我那几乎3万次的回溯呢!?”我有些接受不了。
“给你看看第9527次回溯吧,那不属于你。”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声音很是熟悉。
第9527次回溯
“我不爱你了,分手吧。”那个显得那么陌生的“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而她哭着走了,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第9527次回溯结束。
“这,这....?”我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只能呆呆地问那个声音。
那个声音终于走了出来,他自问自答道:
“有时候,我会无缘由地觉得自己孤单懊悔无助。”
"有什么具体症状表现吗?”
“喜欢自问自答。”
我看向他,是三四十岁的“我”,那岂不正是一直和我猫鼠游戏的歹徒!?
我愤怒地抓起他的衣领,大声质问:“是你!?这些都是什么!?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我的未婚妻!?”
他显得游刃有余,一把分开了我,理了理衣领淡淡地说:“与其问我这种问题,不如搞搞清楚自己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已经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我痛苦地蹲了下去。
他笑笑拍了下我的肩膀,“你啊,是我的心脏罢了。”
说完,他自顾自走向一边点起了根烟开始和我解释来龙去脉。
“第一次的歹徒确实不是我,却有其人,我四十岁的时候终于靠关系整了整他,毕竟你爱的那个她还是被我救下了。”
“那你怎么一点事情都没有呢?”深知这份代价的我问道。
“怎么会没有代价,我永远失去了她啊。”他望向我苦笑。
这一瞬间我才明白,九千多次的回溯早就已让他疲倦,第9527次回溯他选择了分手,自此过上了普通的生活。而经历了将近三万次的我只是他的心脏也好,忏悔也罢,只是在精神上延续了这一习惯,所以9527次回溯之后我没有了身体负担,而那个神通广大的敌人,正是他,前9527次他首要刺杀的其实是我,一心想着保护未婚妻的我完全不会想到,决然放弃旧爱的他开始满世界追杀挣扎着挽回旧爱的我,而9528次回溯后也只是他的精神延续习惯,所以他也没有任何身体负担。
“你明白了?”他问我。
“我明白了。”我低头低声答道。
“那你后悔吗?没有像我这么一个完整的人生?”他突然凑近,让我一下子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累了,我最后也放弃了,但我没有后悔。”我抬起了头。
“她说我有颗美好的心脏,但我看你怎么也看不顺眼。”他的表情让人有些看不清。
“我也没有后悔。”
老眼昏花的我终于看清了。
他哭得好难看。
(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