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其实都是一个感性的人。特别容易同情心泛滥,特别容易多愁善感,特喜欢哭。可是近些年,我发现我变得理性了,或者说冷漠了。
之前也跟一个朋友提起过这事。某一天风和日丽,跟朋友约出去逛街。出门经过一个路口时看到一个乞讨者,样子就是乞丐的样子,年纪不详,跪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破旧的讨钱的盒子,在繁华的延安路,乞丐显得很突兀,只快速瞄了一眼之后,我就跟没看见一样,径直走过了。
事后我跟朋友说起这件事,我说你知道吗,我并不是一直都这样冷酷无情的。我第一次见到乞讨者的时候真的很难过,甚至几天没睡好觉。
那是我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因为中考考得不错,我妈带我出去旅游,去的是天津,因为有亲戚在那里。
印象里天津是一个大城市,而零几年的时候天津也确实很火:经济发展迅速,国内声名斐然……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那是我第一次去那么繁华的城市,毕竟在那之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我们那个四五线的小城市,并且我是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长大的。
有一次出去玩,在路边看到几个大概七八岁或者八九岁的小姑娘,她们胸脯着地,四肢朝上,做着一个类似杂技的动作,好像《泰囧》里面的泰式按摩那样,把四肢朝着脸部的反方向使劲往上掰。她们每个人面前都放着讨钱的盆子,身上服饰看起来是统一的,但是很破旧。
那几个小孩子就那样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低垂着眼睑不看人,偶尔有一两个翻起眼睛看到路人又马上垂下眼睑去。当时我很奇怪,谁家的孩子要做这事来挣钱?我妈说了一句类似于“这些孩子出生时也曾是父母怀里的小宝贝”,或者“不知道她们是哪个父母的小宝贝”这样的话,具体我记不清了,但是当时心里很触动。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乞讨者,在我们那个小镇几乎没有乞丐,有时候有那么一个我们镇上的人也会给点吃的喝的穿的,因此并不觉得他们可怜。可是看到那几个小孩子,我当时心里就莫名的特别难过,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孩子,一直做着那么高难度的动作,水泥地那么硬那么凉……
然后晚上吃饭睡觉我都在想这件事,想那几个小孩是不是还在受苦,回家没有,吃没吃饭……(其实现在想想那几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很有可能是被拐卖的,只是当时互联网不普及,也完全没有拐卖儿童的概念,所以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那时候是真的特别善良,心特别软,当然,也很无知无畏,想了很多觉得帮不到她们后就安慰自己说,以后等我长大了有钱了我就要帮助那些穷人,让他们不再受苦,并且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而多年以后,当这些年在外读书也好,工作也好,见过的穷人、乞丐不计其数,我却再也没有像那天那样强烈地心生不忍,寝食难安。大多数时候我只会像开头那样,无视地走过。
或许,再多的苦难,见的多了人真的会麻木吧,又或许,是我接受了这个社会所谓的现实。赤子之心易被触动,磨出厚茧的心只会百毒不侵,又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实现当初的诺言,富贵济贫,到现在我自己也基本上还是个穷人。
穷则独善其身,想起那句话,我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生活动恻隐之心。
可是,人之初,性本善,我们谁不曾是悲天悯地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呢。
记得表弟很小的时候,带他去逛人民路步行街,步行街人很多,基本上跟着人群快速涌过,那天我们在艰难穿越人群的时候,表弟突然拽着我的衣角不走,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到一位跪在地上乞讨的老奶奶。
我懂表弟的意思,他手上攥着我给他买雪糕的两块硬币。
我看着汹涌过来的人群,其实并不太希望他回头去给钱,可是,我想到了那年的我自己。
表弟一路攥着硬币,逆着人群走到老人面前,飞快地将硬币投进老人面前斑驳的搪瓷缸里。硬币和搪瓷缸碰撞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即使人那么多那么嘈杂,那声音还是很清脆响亮。以至于我站在几米开外都听得那么真切。
表弟给钱的时候似乎有点害羞,所以他飞速投进硬币,投完赶紧低着头跑回我身边,我看见那个老人却对着表弟不停鞠躬,或者与其说鞠躬,不如说是磕头,不过是两元钱,她心存感激,并且只能用连续磕头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谢意,即使对方是个可以做她孙儿的小男孩。
我想那个时候表弟应该跟我当年一样,一个跪地乞讨的老人触动了他内心的怜悯和柔软,他希望天底下再不会有这样的人,甚至觉得或许以后自己可以帮助更多这样的人。
我喜欢我善良可爱的表弟,因为我了解他,也了解这个世界。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是我们想变得冷漠,而是在经过不断地打脸碰壁之后,我们幡然醒悟,我们无能为力。我们相信每一个不曾作恶的平凡人都该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不应该有失孤的老人,被虐待拐卖的儿童……
真的希望这个世界越来越好,我的心里不必再起悲悯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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