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鲁迅

作者: 裴垒 | 来源:发表于2017-01-05 14:06 被阅读50次

    我叫鲁迅

    我出生在这座小城,在我家院子里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另一株也是枣树。夜晚,我常坐在树下,抬头仰望天空。看着枣树的高枝,使我觉得这天空奇怪而高。我从未见这样奇怪而高的天空。这天空似乎在呼唤着我,以及我的魂。

    我随着这呼唤,向天空飞去。我越飞越高,来到云海之上。从云海上往下看,我看到我看到成熟在夜里的小城。它沉浸在斑斓的光影里。我忽然看到一片湖,湖里倒映着这座小城和小城的斑斓。一种奇异的感受,一种奇异的感受涌上我的心头,蔓延我的四肢。

    这小城使我觉得那么陌生。城中那样寂静,充斥死亡的气息,这是一座死掉的城市!不止这城市死掉了,城中的一切都死了。霓虹灯火死掉了,它们灰败而孤独。那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死掉了,它们泛起灰斑,然后成块成块地掉落,落进土地。土地,土地?连土地也死掉了!土地是黝黑,上面没有草木生长,没有一丝儿生命的气息。至于那空中的浮土,似雾弥漫。我依稀瞧见,人群似蚁,却如同行尸走肉。

    我胆寒,我害怕,我害怕极了。这究竟是什么湖?这究竟是什么城?是我出生的小城?我不相信。我觉得我似乎疯了,这难道是这座小城的真面目?

    我不相信,我不愿相信。我要用我手上的纸笔把这一切,尽我所能地展现出来。我决定了,我要去看看这小城。

    我行走在城市中,感受孤独和寂寥。

    我走上街,看到人群熙熙攘攘,人们带着笑颜,欢乐在脸上散发。广场上有强劲的音乐传来,我随声而去,瞧见一群滑轮爱好者。他们和着音乐的节拍,脚踏着滑轮,在这片场地上,在自己的空间里,肆意而张扬。有巨浪般的的欢呼传来,震聋双耳。霓虹灯火绚烂,点亮小城的夜晚。

    这才是我的小城,我想。我心中欢愉,大步地向前走,用全身的细胞享受此刻的祥和与美好。我多么想把这一切用文字记录下来,我想。走着走着,我忽然发现了一些浮土,那是我曾在湖的倒映中看到了灰败的浮土。一场大雾。那些浮土,似大雾一般袭来。它遮挡我的视线,淹没了广场上的一切。

    我不知所措,我呼喊,我大声呼喊。却听不到一丁点声音。我在原地打转,但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我简直不敢相信。

    这时,我发现了一些蓝色的亮光。我顿时欣喜,想比这就是让一切回复原状的关键。我飞奔过去,我用尽全力奔跑,追逐那一丝亮光。

    我终于到达那个亮光的始点,我呆滞了。在我眼前是一团火焰。那是一团幽蓝色的火焰。我见过这样的火焰,这是死掉的火焰!我曾在那灰败的灯火里看到过的——死掉的火焰!

    绝望,绝望沉闷地压下来。我嗅到死亡的味道,它似乎要将我吃掉。我失魂落破地往回走。我似乎走进了一迷途,路途漫长而颓败。我忽然听到一阵哭声。那是一个尖锐的哭声。我听出那声音来自一个婴儿,那哭声里含着哀伤,无助和更甚的绝望。

    我欲寻声而去,却徘徊在原地。我不想看到那哭声里的哀伤,无助和绝望变成现实。我也不愿相信我在那湖中看到的一切都化为现实。我不想在自己的文字里有这样的悲剧。这不是我的小城!一定是哪里错了!

    哭声不断回荡,放大,重叠。我仿佛走进一个山谷,山谷中之只剩下我和那个哭声。还有雾一般的浮土。

    我无法忽略这哭声。我怀着忐忑寻着声。缓步向那哭声的方向走去。我紧张,我害怕,我惊疑。在那湖中的倒映真的是真正的小城?

    寻声而至,我便看到一辆婴儿车。在这浓雾中,只有我和那婴儿。我知道,那个哭声就是面前那个弱小生命来到这个世界时的紧张与好奇。

    我听着哭声,那哭声似乎因为我的到来,不再哀伤,无助和绝望。那声音似乎在呼喊着我。呼喊着我走近,走近。我来到他的面前。他停止了哭声,向我笑着。那笑容那么天真,无邪。他笨拙地向我伸出他那如藕一般的手。霎时,我觉得我面前出现了一个天使。他将自己的美好和纯真,带到这个灰败的世界之中。犹如那一丝晨光,打破黑夜的寂静。此刻世界迎来拂晓。从此,希望之光洒满大地。

    我笑了,以回应这天使的恩泽。但下一瞬,我的笑容僵住了。在婴儿车的最后我看到一封信。我盯着那一封信,信封呈白色,但我看来却是罪恶的黑色。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明白了这天使为何孤独地徘徊在人间,明白了这天使为何离开了圣母,明白了这天使哭声里的哀伤,无助和绝望!

    痛,一种痛肆虐在心中,它掀起一阵狂潮,吞噬一切。我犹如沉进大海的深处,我无法呼吸,四肢逐渐麻木,丧失感觉。绝望逼近,死亡来临。我不解,这就是所谓的不公平?他们该被抛弃?断了翅膀的天使就不能被接受?失了四肢的人就该被成为废人?这使我觉得可怕,一切都扭曲了,错位了!而那扭曲了的,错位了的,都想要把我吃掉!要把我吃掉!

    吃掉!

    大概湖里倒映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想写的文字里也避免不了这绝望。或者说,这绝望必然来到,谁都逃不掉,谁都逃不掉,任谁都逃不掉!

    我曾看过的一切都是假的。什么人们的笑颜、什么欢快的音乐、什么愉悦的心情。不过是人们带着微笑的面具,伪装出祥和的样子。而在那面具之后,又会是什么?是冷漠?是势利?亦或是麻木?

    我疲惫,我迷惘,我无助。我祈求神明,我祈求得到庇佑。驱散所有的阴霾和寒冷。一阵狂风急掠。我蜷缩身体,无助地倒在地上。“龙!我伟大的神龙!请您来庇佑我吧!”我想着,并未发觉此时大雾已散,唯我一人躺在无垠的草原之上。

    狼嗥,一阵狼嗥响彻。我起身,聆听这野性的呼唤。体会在那呼唤中的血性和不羁。那嗥叫使我震撼。那嗥叫似海般广阔,引发我灵魂深处的共鸣。

    我思索,我所祈祷的龙究竟为何物?大概就是个九不像吧。至少,龙缺少了像狼一般的血性和不羁。同样的,也使我们的民族和国家,丧失了狼的血性和不羁。而少了血型与不羁的龙,是否像羊一样顽劣?是否像羊一样软弱?是否像羊一样充满奴性?

    我奔跑,我全力奔跑。我听到指责和嘲讽铺天而来。我拼命跑出草原,猛然发觉我自己并没有走出迷途。路旁残垣断壁,野草生长在墙的跟头。

    我开始厌倦奔跑,我停下奔跑的脚步,听夹杂在寒风里的哭喊。我看都一些求乞者,他们穿着夹衣,喊得也不见得悲戚。他们哑着向我呼喊,他们跪下来,摊开手求乞。我厌恶这呼喊,我也厌恶这手势。我不布施,也无布施之心,但居布施者之上。我给予他们人的怜悯,人的同情和人的冷漠。因为,我是人,我是一个人!

    我们真正的世界便是我曾在湖中看到的世界!

    “你真的是人么?”忽然,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却发现了一只狗。

    “废话,你这势利的狗!”我怒道。

    “你不要误会了,我是新品种。”他说。

    “呔!住口!你这势利的狗!”我说。

    “嘻嘻”他笑了,还接着说“不敢,愧不如人呢!”

    “什么”我更加气愤了,觉得这是一个极端的侮辱。

    “我惭愧,我终于还不知道分别铜和银,还不知道分别布和绸,还不知道分别官和民,还不知道主和奴,还不知道… …”

    我逃走了,“且慢!我们再谈谈…”他在我身后大喊。

    我更加拼命地跑,想逃出这无尽的长路。这长路使我那样害怕。生命的泥委弃在地上,没有乔木,只生野草。

    我确信湖中的一切。也相信所有以上演的悲剧和绝望。以及这麻木的世界。我一定要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统统记录下来!

    我还要为它提辞!我想着,我边跑边想。疯狂地想着。我兴奋,我欢喜,我哀伤,我绝望。

    对,我要为它提辞!我将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纵声歌唱!但天地间却那么静穆,我不能大笑且歌唱。我急躁,我恼怒。转念一想,即使这天地不如此静穆,我或者也将不能,不能!

    我以这野草,在明与暗,生与死。新旧更替之际,献于这血与泪,扭与曲。

    终于,我回到了那枣树下。我将我的魂重新融进我的体。我出门,却不知道去哪儿。我经过广场,看到人群熙熙攘攘。我看到人们挂满笑颜,嗅到欢乐氤氲空气。我的目光冷漠地扫过被人群忽略的婴儿车,那哭声被喧嚣淹没。我走过僻静的小路,我看到路上有一只我从未见过的狗,也许是新品种。我从他身旁经过,我不知那条狗何以看我两眼?

    我继续游荡,我忘记了一切。我的姓,我的名,我曾拥有的一切,我曾失去的一切,都忘记了。我生活在这个世界,却从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知不觉地走,我迎面撞上个人。我麻木得说抱歉,心中暗骂混蛋。我欲走,他却将手搭在我的肩上。

    我回眸,看到他身穿一袭长布衫,浓密的一字胡十分打眼。他目光犀利有深沉。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老友相逢。我的身体在感叹,我的心脏兴奋得加速,我的细胞在血管里欢呼!我想起了一切!

    “你叫什么?”他用深沉的声音问我。

    “我?”

    “我叫鲁迅!”

                                  ——以此致鲁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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