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是不是一定要把自己低进尘土里

一．

因为某些原因，在大学时期做过一回志愿者。这个“志愿者”说的不是去福利机构义务帮工，而是模仿电影中向神父祷告的样子，两个“志愿者”隔窗而坐，对面是谁全凭缘分，把那些碍于姓名和面子的话题全部吐诉给陌生人。

活动一开始就盛况景然，报名的人都赶上每天食堂排队买饭的数量。也不知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是在起哄，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想一吐为快。而我本该好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却难敌舍友威逼利诱，硬拖着参加了一期。

不知道心理社团老大是怎么在篮球馆支起一个个分开的隔间，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

让我先想想哪个小秘密适合做开场话题。

“咳咳，那个，对面的你是男的女的？”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两人能够听到。

“和你一样。”

“哎呀，还以为遇到个男孩给我分析一下。看来这都是命。就你吧”

按捺下内心想看看这嫌弃的语气究竟搭配什么样面容的冲动，听着女孩喋喋不休的讲起来。没多久，我就找到心中可以拿出来分享的秘密了。

爱一个人是不是一定要把自己低进尘土里

二．

女孩有个爱了整整三年的完美男神，从初见时男神浅浅一笑，能让她回想三天三夜；到认识后名正言顺掌握男神所有动态；向周围的人疯狂打听男神喜欢的类型，然后不断向那样发展；暗自制造无数次碰巧偶遇。看起来两人的关系是日渐亲密，可男神一心把她当朋友，完全看不到她默默做了多少改变。我去，这不就是备胎么，哪个眼瞎的看不出？这种你有我有全都有的普遍烦恼，分分钟都能讲个鸡汤，告她放弃才是真理。

可我做不到，做不到讲些气愤填膺让她放弃的话。因为我知道就是这广泛存在于你我之间的问题，却像走着走着听到熟悉的情歌戳中内心一样，放不下忘不掉。就像破了皮的柠檬一样，酸的我们皱紧眉头。我们都曾在某人生命中充当过，甚至还在充当备胎的角色。无论周围朋友怎么骂，怎么劝，都始终义无反顾。

我能做的只有一边把纸巾伸过窗口，一边讲述那个我们之间无比类似的故事。

三．

每个人都有过为爱付出一切的时候。哪怕时间早已流逝，却依旧津津乐道。讲那些曾经你们如何相识，讲你如何奋不顾身追求，更要讲他如何辜负你。所有听者都为你抱不平，劝慰你谁年轻没有爱过几个人渣，可你喜欢的究竟是不是装傻充愣的渣男只有你内心最清楚。

所有的关于心甘情愿的枷锁都是从喜欢开始的。谁都不例外。

遇见刘同学那天，是个烂俗的黄昏日落。学校每天在时候都有个大课间。低年级的孩子放学回家，高年级的我们只能在课间里撒撒小欢。是听见操场上有人大喝“刘同学”的名字，才让闲走的我停下脚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节，就是他被同班的同学叫去打球，可当他脱下校服的一瞬间，就都变了。

蓝白色的校服里有一件简单的立领衬衣，并不是青春小说里为了装逼穿着已经洗到泛白的那种，也不是裸着上身就一件衬衣，无畏咯吱窝会出汗印出来那种。是能隐约从没有系死的领口看到里面的短袖，后背的线条没有一丝褶皱，整个都是崭新的模样。周围虽然很多高高瘦瘦的男生，也没有一个人像他一样。他随意的把校服丢在篮球架下，就冲去打球。脸上的汗珠在余晖的映射下闪闪发亮，就那么闪进我心里。如果你非要知道喜欢上他的理由，我也找不出来，那种感觉好像是中了什么魔怔，看他怎么都好，就连大汗淋漓的样子都比别人帅出一条街。

那会儿不流行微信，托朋友求大神好不容易弄到他的扣扣号，发验证的手都是颤抖的。每隔几分钟就看看有没有通过我的申请，有十几次吧，他的头像就出现在好友列表里了。刚开始还觉得他是不是被我的本人头像吸引，后来事实证明，他加我完全是为了让我帮忙出学校的墙报。

“hi，你是0903班的大象陈吧。”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先和我说话，一堆绞尽脑汁的开场白全部作废。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见过你啊，而且你头像就是你本人，不难猜哦~~0903的那款深蓝色大海的墙报是你出的对吧，我那天在走廊看到你和检查评价组的人据理力争，不过我觉得你创意很好，做的很好。”

简直晴天霹雳，都还没有正式介绍自己，就给他留下一个“据理力争”的形象。接下来我是怎么答应下出墙板的事情，都是在模糊中进行的。脑子里不停回想的全都是，那天我究竟有多凶猛。

都怪学校出幺蛾子，好好的黑板报不够他发挥，非要让每班在外墙上做主题墙报，那段时间，刚好我看了一组照片，满屏的深海恐惧，就想着以这个为主题，剑走偏锋博出位。最后却出现刘同学见到我那幕——挺着脖子点点分明的讲整体颜色为什么暗蓝的原因。本来还觉得自己逻辑清晰，口齿伶俐，这下后悔死当初自己咄咄逼人的模样了。

四．

顺理成章在出墙报的契机下，和刘同学熟络起来。也和那些被他叫来帮忙的混熟悉。其中就有我的战略突破口，刘同学的从小长大的死党。我软磨硬泡，才从他嘴里套出刘同学唯一交过一任女友的样子。长发飘飘不说了，肤白貌美不说了，重要的还外加弹的一手钢琴，我就不明白了，男生是都喜欢这个类型么。

当一见钟情没戏的时候，只能靠日久生情。打感情牌，是每个备胎的防守战。各种送早餐，嘘寒问暖，送人回家，甚至在他感情出现危机时，也可以第一时间出现，像圣母一样指点迷津安慰他，陪着他。这些对于资深备胎来说都是些日常写照，类属于入门级别。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一步，会开始费劲心机的想成为他内心中的理想型。

他喜欢长发飘飘的，你便从此不再剪发；他喜欢温柔知性的，你便收起脾气秉性；他喜欢多才多艺开朗大方的，你便强迫自己参加各种活动，只为能多待在他身边待一会儿。期望有一天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觉得辛苦委屈一心只想着，没事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被我感动。

我就是这样，我希望自己有天是以一头随风飘摇的长发，一身淡雅的连衣裙，脚下踩着漂亮的水晶鞋，温柔轻顺的和他讲话，然后他会发现原来最好的人一直在身边。可我没有发现的是假象里的那个人早已不是我。

有一次，他问我知不知道音乐节，老土的我连这个名字都没有听过，却还是点头说一直都很想去。连续一周都沉浸在“他终于约我了”的喜悦中，特意为我俩第一次“约会”打扮一番，还穿了一双超级好看的小皮鞋。当时买这双鞋就打算一定要穿给他看。就亮眼的红色漆皮，一根细带系在前面装饰，复古的方口样式，简直能是迈入他心里的不二选择。

我站在入场处，风时不时的吹在腿上，扬起我的裙角，红鞋小皮鞋一下下点着地。那一刻简直觉得自己美爆了。他站在一堆同学中间朝我走来，还是像那天在篮球场上一样耀眼。而我只能假装看不见其他人异样的眼神，若无其事的参加了我人生中第一场音乐节。

那晚的风吹的我好冷，我的红色小皮鞋不光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土，还磨破了我的脚，我站在台下完全跟不上跳动的音乐，我只能不断裹紧我的小披肩，咬着牙下决心，扔掉这双华而不实的鞋，扔掉这份没有出路的单恋。

五．

“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劝你说，那双鞋就像你我追求的感情一样，扔掉就痊愈了。”我对窗口那边早已不抽泣的女孩说。

“难道不是么，朋友也都这样劝我，我内心也知道，可我就是丢不掉。”

“丢不掉是因为感情不是丢掉就痊愈的东西。我把那双鞋扔离我手的瞬间就后悔了，最后还是又把它捡回来了。”

朋友都以为我终于看清他是渣男的面目，说他假装看不出来我喜欢还利用我的样子，对不起的我付出，我终于想通放弃了。可其实不是的，我放下的是一往情深法的追求成为另一个人。不是失望于刘同学没有被我付出所感动，而是失望于失去自己让我变得好狼狈。这时候才能类比那双鞋，虽然我穿不了，但至少我能把它放着，放在一个角落。也许我还喜欢着，也许我还被吸引着，可我不要再为了一双漂亮的鞋磨到鲜血淋漓，甚至磨到没有自己。

“我们这些“备胎”啊，总是蒙头冲向前，拼了老命想让喜欢的人和自己在一起。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有天真在一起了，你们该如何相处？你不可能带着一副完全不属于自己的面具过一生，那多沉啊。喜欢并不是要把自己低进尘土里，没有灵魂的滋养，永远不可能开出花来。”

这是我对那个女孩说的最后一句话，无论她会不会被我说动。我都祝福她从此过的幸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