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丫头借用我的电脑说是要写个文档,可是忽然她发出了咯咯笑声,然后问我“妈妈,你是什么时候一个人去的迪士尼,和维尼拍的照片呢?”迪士尼的照片?我的?我的脑子飞速运转,试图去寻找这句话背后的讯息支持,也没顾上“责问”她怎么在“偷看”我的文件夹。
然而,我的确是被她的问题问住了。早年间我和朋友去过香港迪士尼,可是那些照片早已经随着一张移动硬盘的毁坏而消失了呀。她是从哪里看来的照片呢?百思不得其解,我走到电脑前一探究竟,原来丫头打开的文件夹叫做“one drive”——我这才回忆起来,2010年左右吧,我确实在当时的电脑上,把一部分文件和照片做了这样的备份的。可是之后我就把这个地方忘记得一干二净了。
毫无悬念。我们把文件夹逐个打开,一张一张地翻阅了所有照片,最早的照片是扫描的我小时候的照片,然后是大学毕业照,接着年会表演节目;部门聚餐;07年香港游,08年杭州游;公园里的采风;那时候还被叫Uncle Lee的老公拍的许多风景照,也拍的很多我;09年我们的婚礼照和三亚蜜月照;看演唱会的照片;我的外婆90大寿晚宴集体照……
丫头看着那些照片,那些她又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面孔——脸蛋圆嘟嘟的年轻的妈妈,舞台上跳舞的妈妈,穿婚纱的妈妈,在山里戏水的妈妈,外白渡桥上凹造型的妈妈,香港海洋公园过车缆车上怕到闭眼的妈妈,迪士尼里和维尼米老鼠合影的妈妈;不到10岁的菲扬,90岁的老太太;很年轻的外婆;还是黑头发的帅帅的爸爸……
她看这些像是看新的故事;我看这些内心感慨万千。
很意外,多年后能重拾这些回忆,忽然理解了拍照的意义。照片有时候就像唤醒记忆深处的密码,带着一长溜老旧的往事,来到眼前。
我显然不可能记得当年为什么备份了这些;模糊印象中似乎只是尝试性点击了这个文件夹或是某个关于“onedrive”的按钮,埋下了10多年后的今晚的伏笔。
结婚前的照片存在我的私人电脑里,这台电脑淘汰的时候,Uncle Lee给了我一块移动硬盘,我转存之后,报废了电脑,带着那块硬盘,一起来到了现在的家;我把照片也存入了这个家里原来的台式机里,之后,每年的照片随着我们的回忆一同增加。直到那台式机也告老退休时,我们依然把照片都存入了那块硬盘,想来那是安全的了。而我的果儿出生后,爸爸给了一块更新的硬盘,说把丫头的照片都单独存在这块盘里吧。后来有一天,当我忽然想起要翻阅旧照时,发现原来的那张硬盘,打不开了,usb接口已经生锈,硬盘的外壳已经变型。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并没有送它去修复;只是遗憾了那些“消失”的照片,那瞬间的难受,就像是脑海里的记忆也被一起格式化了一样。只是庆幸,孩子的成长记录完好保存着。
这些年,我们几乎随时都会拿出手机拍照,内存满了也会去转存备份,然后腾出了的空间,继续迎来新的照片。可是这些照片被我们发送到朋友圈或者群里后,似乎再不会被翻阅了。
每隔两年,我们会给丫头拍一套艺术照,之所以没有每年拍,是想着两年的成长痕迹会更明显,所以至今,丫头拥有6本写真集相册;除以之外,我也把导进电脑里的手机照片,做成了杂志相册;有些用单反拍的,也会印出来,插进相册里。自从经历了一次硬盘的背叛后,我不能完全信任它了,所以得有双保险。而且翻阅相册,确实也有一番美好的体验。
当时我的一些旅游照,也印了一些出来,放在里小岛家里,给我外婆看,至今还在抽屉里锁着,倒是变成了意外的备份了;我只是后悔,我们的北欧行,巴黎游的照片没有被印出来过。
日子过得越来越快了;拍照片也越来越容易。很多机械式地拿出手机按下快门,其实我们还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拍下照片吗?我们真的需要照片才能记住这个片刻吗?果儿小时候,我曾拿着手机拍摄她奔向我的样子,可是发现镜头里的她,和眼睛看到的她,是有些不同的,我想要她奔向我,而不是奔向手机镜头,于是我放下手机,张开手臂迎接她。——当下体验才是更重要的吧。
我也不止一次埋怨那块硬盘。如今渐渐释怀了,那些记录是我真切经历过的,它即使不在电脑里,也已然在我身心之中,是促成今天的我的元素。怎么可能“消失”了呢?母亲和外婆的时代几乎很难有照片,可是她们诉说起往事一样情深义重,历历在目。
我再看丫头为我找回的那些照片,里头的每一个场景,背后的每一个故事,其实我都和丫头聊起过的,所以今天的意外让丫头“验证”了妈妈的故事。而对我来说,就是回读了一次亲身经历的故事,就像我时常回读自己写的作文一样。不同的是,作文可以再编辑可以删除重写,而照片和往事只能回味,没法修改。
我忽然想告诉自己,既然没法编辑修改,那么与其小心翼翼地寻找安全备份,不如把每一刻都用心体验,那些照片不曾拍下的分秒,一样都是精彩。哪怕今天的我脸皮已松弛,面庞已消瘦,头发不少白丝,不再长发及腰,这些岁月留给我的,或是让我做出的选择,我每样都欣然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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