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影
魏光亮(2017年2月25日)
之一
青杉的倒影
时逢丁酉年雨水时节,天色湿漉漉的。华姐和花姐两闺蜜从迪拜回国,深圳的朋友禾亮为她们在荔枝酒楼接风。步约途中经过荔枝湖畔,对面岸上杉树林中耸立深圳最高楼,倒影在湖里荡漾,平静的水面上所成的等大虚像,演绎“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的壮观景象。
花姐望着湖面感叹道:“青杉在戏弄高楼大厦。”
华姐说:“我妹妹丽丽呀,见到青杉眼就直楞楞的傻。”
蜂蝶在杉树林花间相逐,百花盛开,清香袭人。
这时,不远处,有个光头在拉着手提琴,脸色平淡望着湖边。华姐越听那曲子越熟悉,想上前搭腔,欲言又止。花姐问华姐:“你怎么动情了?”
“不是。我老觉得那提琴曲子,跟我妹妹哼着曲子一样。”华姐说,“也许吧,聪明绝顶,一曲天下应。”
华姐说着手机响了:“姐姐,我是丽丽,我托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你为什么四十年一直找他?”
“你别问那多,找他了就行了。”
“我今天在深圳荔枝湖畔听到你经常哼的那个曲子。”
“真的吗?那曲子名叫《到影》,词是佚名的,曲子是他作的…….”
华姐听着电话,只见那光头收起提琴,径直向荔枝酒楼走去。她紧盯着,三步并着两步跟了进去。
来到酒楼包间,光头脸上的平淡渐渐消失,走到窗边,掏出火机,点燃了一只烟,烟灰弹进了烟缸,烟头象烛火闪亮出狭长的青带,飘出窗外空间,萦绕青杉树边。
这时两位闺蜜进来了。禾亮和几位恭候多时的同学,起身迎接。
花姐迎着禾亮说:“那个青杉,几十年没变啊,还是那么聪明才气!”禾亮他不是很好看,是的以前满脸疙瘩,但眉目还是蛮清秀的。
华姐看着禾亮的脸说:“当年红卫兵团的战友,满脸疙瘩写着主见,只不过现在疙瘩没有了。”
禾亮看着华姐入时打扮:“你还当年一样端庄靓丽。”
华姐说:“我在外企上班,凡串门一定要稍微扮一下。但是再见了那时候风华,连个眼风的幻想啊,就这么华丽丽地破灭了。”
禾亮这时指着一旁的同学们说:“请来陪你们的老同学,深圳音乐家学会……”
华姐这才看清拉小提琴的光头:“幸会,幸会,你那曲子太感动人了!是你作的吗?”
“那曲子名叫《到影》,词是佚名的,曲子是我作的……”他又说,这个,不好说。
“你怎么跟我妹妹说一样的话?”华姐好奇了。这有什么不好说,你说名字就行。
他哼哼唧唧半天,终于说了:“琴平。”
“琴平?哪个琴平?”
他笑了,说:“你还认识好多琴平?”
“你认识朝丽吗?”
琴平脱口而出:“何止认识……”
其实到这时候,华姐已经隐约知道是哪个皇琴平了。妹妹高中的男友。丢了四十年的了皇琴平。妹妹至今还装着一箱他的来信!
果然,他说:“你是朝丽的姐姐!我的天啦,……”
“是啊,你是皇琴平……”
“嗯,我是海观山那个皇琴平。”
华姐目光从他脸上慢慢扫过,他有两道浓黑生威的剑眉,却有一双儒雅深遂的眼睛,
约一米七高的帅哥,却是很沉闷的一个人。他家境似乎不错,似乎和中央阶层有关。这么多年从来没人知道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只是知道不错。这也是他的另一个特点。他不想告诉任何人。你揍死他也问不出来。那个年代有很多事情是要严格保密的。他有钢琴,扬琴,小提琴的,还有琴行产业。应该算是很有风光的了。
本该高兴,可皇琴平心中苦涩难消,哭笑皆不得,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你可知道我有多想说出来可又说不出来,可我不能让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挣扎着闭上眼,忍不住回想起那些过去。
那深遂的眼睛,剑眉飞扬英气,望着那窗前的青杉树,高且欣长,他想这几十年她给我来的信排列起来肯定比这树长,初春的阳光透入明亮的玻璃,淡淡的金色光斑仿佛蝴蝶,停栖在他铮亮的头上。
华姐见他只是十分聪明,十分有主见,十分有才气。但当时为什么没有被接受呢?弄得现在就跟这湖岸边的青杉一样,到影映在湖面,根却吮吸着湖底的水。
妹妹高中快毕业那段时间,华姐从知青点回来,记得妹妹都很晚回家。有一天去学校找,她就看见在教室看日记。
姐姐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看。“你日记不藏自己家。放教室。你不有病吗?”
妹妹说:“不是我的。是他的。”
“谁的?为什么日记不带回家,却放在教室里?”
“这是我们的约定。他叫皇琴平。”
“更有病的,写个什么日记!没有嘴巴说话吗?”华姐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
不久,妹妹下放到农村知青点了。华姐去看妹妹,看见妹妹吃饭的时候,还在看信。
姐姐说:“谁的信?”“还是他的。”“他的?谁?”妹妹顺手将信丢进箱子,看到了皇琴平三个字。
这一晃荡四十年过去了。华姐才第一次见到皇琴平。华姐说:“你们为什么都喜欢那个曲子?”
“那曲子名叫《到影》,词是佚名的,曲子是我作的……”皇琴平又重复地说。“倒影是光照射在平静的水面上所成的等大虚像。人生仿佛象坐小船经过许多小河流,两岸边的景像都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特别是岸边的青杉,永远不被河水融解,却遥遥相映,漂在上面一样壮观。”
餐叙之后,皇琴平趁兴哼了那曲子的词:
青杉立着那么平静,
水里躁动他的倒影,
我听不见你的声音?
努力想着你的掠影,
不断拍打你的身躯
你还是冷漠的不应。
没人过问我的悲伤
没人抚慰我的心灵
这路没有人的过往,
无奈的我伴你背影,
没有归零也没合并
只想射影永远平行
……
禾亮听了奇怪,“这是我四十年前写的诗,你都把他谱了曲,怎么我一点不知道。”
琴平说:“我也是从同学那里手抄来的,觉得很适合那时情境,就谱曲。那时我也不认识你呀!”
花姐对着禾亮说:“你这诗,四十年前我也收藏了,也不知道有人谱成曲。”
华姐说:“无巧不成书,有缘来相会。青杉之交令人悟,红颜知己不会悔。”
琴平说:“今天是太有收获了,找到了同学时的知音,找到了我那词的主人。回家我要把她写给我的信,一封一封地重新读一读。”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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