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大踏步地迈进了一九八零年。”
“八十年代的第一个春天,中国社会生活开始大面积地解冻了。广大的国土之上,到处都能听见冰层的断裂声。冬天总不会是永远的。严寒一旦开始消退,万物就会破土而出。”
“好啊,春天来了!大地将再一次焕发出活力和生机。但是前行的人们还需留心:要知道,春天的道路依然充满了泥泞……”
上面三段关于社会大背景的交代,我看了好几遍,感觉很得当又很有力量,原来还可以这样写。好吧,现在我们开始进入正题。
阳历二月下旬到三月初,春耕之前,生产责任制的浪潮大规模地席卷了整个黄土高原。过罢春节不久,小小的双水村就乱成了一窝蜂。
本来对生产责任制抱反感情绪的田福堂,一反常态,宣布全村实行“单干”,谁愿怎干就怎干。这态度实际上也是一种不满情绪的发泄——由此不可避免地造成了一时的混乱。
去年夏收后,一队就实行了生产责任组,二队的人眼睁睁地看到一队人经此落到的好处。一听到可以分了,就迫不及待地说分就分,把承包责任制弄得像土改时分地主的财物一样,完全失去了章法。
分到最后,由于某些等级细分的不完善和不公平,“他们不惜将一件完好的东西变成废物,也要砸烂,一人均等地分上那么一块或一片——不能用就不能用!反正我用不成,也不能叫你用得成!一旦失去了原则和正确的引导,农民的自私性就强烈地表现了出来。”
“二队分东西分眼红的人,眼看没个分上的了,竟然跑到公路上去分路边他们队地段上的树木。”全乱套了,怎能这样干呢?公路边的树木可是国家财产。
副书记金俊山在村里经常扮演 “救火队”的角色,他先去找金俊武商量无果(单干后队长已不再有威慑力),后又让自己的儿子金成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公社。当天晚上,公社副主任刘根民就来到了双水村。
令田福堂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上级领导一来就把他找过去批评了一通。啥,你个娃娃竟然来数落“我”?想以前“我”犯错的时候,哪位领导这样对待过“我”?
唉,人啊,世事啊!虽然人家年龄小,但官比他大,田福堂也只好检讨他没有把工作做好,但又强调说他这样做恰恰是想把这场运动搞得轰轰烈烈。
根民索性就在双水村住了下来,暂时停止了金家湾的“生产责任制”,并把分出去的农具和公用财物统统收回,借用其它地区的成功经验又进行了重新分配。经过将近半个月的努力,才把这场纷乱平息。
春耕开始后,双水村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因为现在人人都是为自己劳动的。各家各户都忙得不可开交,村中所有的闲话中心都自动关闭了。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几乎一半的学生都不再上学,而回家帮忙劳动。村中的初中班垮了,愿意继续上学的,也都转到了石圪节中学。这也就意味着孙少平和田润生自动失业了。
田润生不久就跟他的姐夫向前学开车了,而愁眉苦脸的孙少平就只好和他的学生一样去种地。我们暂不管孙少平的无奈和忧愁,眼下唯一的好处就是孙玉厚家又多了一个强壮的劳力。
说起老孙家,我们就不得不提一提孙少安了。“他现在手里破天荒有了一大笔积蓄。去年拉砖除过运输费、房租和牲口草料钱,净挣了两千元。另外,铁青骡子卖了一千六百元,还了贷款、贷款利息和常有林的四百元借款,这头牲畜干赚了五百元。”
两千五百块钱哪!对于一个常常手无分文的庄稼汉来说,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还有这笔钱如何使用,也成了个问题。
玉厚老汉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见,从头到尾就一句话,“我儿赚的钱我儿看着办,爸爸不干涉!”
秀莲现在一门心思想箍窑,不能老呆在饲养院里,没有自己的家不是?箍成窑就是一辈子的家当,否则这一大家人几年就把这一笔钱零拉完了。
少安本来也想拿这笔钱箍窑,但他毕竟出去见了一下世面,了解了现在社会的发展趋势。各地都在搞建筑,砖瓦是紧缺材料,砖瓦厂搞不了,但他们全家那么多劳动力伺候一个烧砖窑是可以的,还耽误不了农活。
于是少安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慢慢说通了箍窑入迷的妻子秀莲。他允诺妻子只要一赚下钱,首先就要修建窑洞。
说干就干,全家人通过半个月的努力,终于修建起了一个烧砖窑。
这天晚上一直弄到大半夜,才把最后的一切细节都安排好,鸡叫头遍的时候,少安和秀莲才回到一队的饲养院。现在,牲口都分给了个人,饲养员田万江老汉也搬回家住了,这院子一片寂静。
秀莲累得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但孙少安怎么也合不住眼,明天早晨就要点火呀,他还怎能睡得着呢?
“在这静悄悄的夜晚,他的思绪像泛滥的春水一般。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数流逝的经历和漫无边际的想象在脑子里杂乱地搅混在一起。”
“皎洁如雪的月光洒在窗户上,把秀莲春节时剪的窗花都清晰地映照了出来:一只卷尾巴的小狗,两只顶架的山羊,一双踏在梅花枝上的喜鹊……”
少安猛然听见外面什么地方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有人说话呢?他准备把头放在枕头上继续睡,可是明明那声音又是存在的。于是他悄悄开了门,仔细听了一下,发现那奇怪的说话声来自过去拴牲口的窑洞中。
“……大概都不能应时吃夜草了,谁能在半夜里起来添草添料呢……唉,牲灵不懂人言呀,只能活活受罪……”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的饲养员田万江大叔呀!他舍不得那些养惯了的牲灵!孙少安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窝热辣辣地走到了田万江老汉面前。万江老汉吓了一跳,接着便嘴一咧,蹲在地上淌起了眼泪。
孙少安也蹲下来说了一大堆安慰田万江的话:万物有灵,有聚有散,它们都还在村子里,您要是想谁了就去看看他们……
最后少安干脆说让他回窑里把旱烟拿来,就在外面一起拉话吧。“这两个被生活的变化弄得睡不着觉的庄稼人,竟然一直呆到庙坪山那边亮起了白色……”
“天大明以后,仍然精神抖擞的孙少安,就吆喝起一家人,来到了烧砖窑,在亲人们的注视下,他用微微发抖的手划着一根火柴,庄严地点燃了那团希望的火焰。”
“清晨,在双水村上空,升起了一片浓重的烟雾……”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卷三,第二部第十一章读书笔记,总第14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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