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溪畔,茅草庐中,两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正与司马徽先生谈笑自若。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清。突然,这熟悉温馨的场景像是被撕裂一般,好好先生的面部开始变得扭曲狰狞。随后便是战火纷飞,兵戎相见,天下三分,兵荒马乱的画面扑面而来。我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伏在书案上,伴着月英的一声“夫君”,我想起了自己是谁。
“夫君,明日便要亲自帅兵北伐,此去祁山,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切莫累坏了身子。”
“无妨。”我挥挥手示意月英离开,我回过神来。月英这么说,那现在大概是建兴六年春天,诸葛孔明第一次北伐的时日。
几个月后街亭失守,司马父子乘胜追击,攻到了西城城楼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即时感,总觉得推动事情发展的不是我们任何人,好像一切都发生的很合理,甚至我开始怀疑这些事情我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每次想到这脑中只有水镜先生扭曲的脸,便再也想不下去了,甚是奇怪。我打开临行时月英在我腰间系的锦囊,“空城”“仲达”二词让我心尖一颤。我顿时明白了,这空城一计骗的不是司马将军,而是我自己。他定会陪我演这一出孔明空城戏司马的好戏,但我却还是只会告诉自己他这样做只是为了掩藏自己的野心,不让那个曹阿瞒认为他功高盖主,我们都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罢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他,也不愿饶恕自己。
蜀汉北伐大军逃过了这一劫,我便退回汉中重整旗鼓。
“夫君,你这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这天下终究……”月英不敢再说下去。
“不攻曹魏,蜀汉必亡!”我知道月英想说什么,现在我诸葛孔明的心被先帝的遗诏装满了,再也容不得其他任何东西,更别说为自己的私事考虑。接下来我继续举着“攘除奸凶,光复汉室”的旗帜帅兵北上。
第五次北伐时,我的身体状况已经每况愈下。
上方谷火烧司马懿父子一计,天降暴雨,这个人情是我欠他的。上方谷地势低洼,在此纵火形成暴雨的可能性的确很大。我着实是听天由命赌了一把,这雨终究是下了。我心中既是释然,又是愧疚。倘若仲达此次死了,是我不义;可这雨救了他的命便是我对蜀汉不忠。我于这第五次北伐中病逝,也算是以死谢罪了罢。
灵体弥留之际,我去见了仲达,他睡了,双眼却是肿的,泪水和汗珠布满了他饱经风霜的脸。我进到他的梦里,他拉扯着我的衣袖,老泪纵横。这可一点都不像在北伐中与我三次交手野心勃勃的仲达。
白石溪畔,茅草庐中的少年与水镜先生在说些什么啊,我都想起来了。
先生:“仲达、孔明你二人才德相当,志向却不同。孔明你忠肝义胆,天下唯有刘玄德这样的爱才之士能配得上当你的主公。仲达呢,恐怕是不甘当他人之臣子吧。”
仲达:“先生说笑了,如今曹丞相手下人才云集,仲达便想去他那儿某个一官半职,在这乱世中苟且偷安一生便罢。只是日后与孔明落得殊途陌路,仲达于心不忍。”
孔明:“仲达,你既要投靠乱臣贼子,助纣为虐,那我们便再不是一路人了。”
“如今这天下大乱,正是群雄并起,逐鹿中原之时。明哲保身,仲达只求为自己谋求个名垂青史亦或是快意潇洒。孔明你倒是把忠义正统这些东西看得太重了,还是多为自己着想吧。”司马懿说完,拜别水镜先生便离开了。
“孔明,你由他去吧,曹魏才是司马家的天下。为师再也教不了你们什么了,也是时候走了。”
草庐里只留下孔明一人,此后便隐居卧龙岗,等待所谓天下正道。被先帝识得治世之才,此后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倾尽一生,匡扶汉室。
在他梦里,我对他说:“世人只知诸葛忠君,聪明绝顶,却不曾知道诸葛也遥问苍天,道与情末路殊途熟以为大。如今漂泊孤魂,执恋过往,未曾后悔背水一战,不负这天下,也合了水镜先生的意,报得师恩。却也想与君共生平安盛世,呷茶赏花,快意潇洒,可惜生不逢时,终究还是成为了棋子。”
梦真的醒了,我缓过神来,翻开床头的《三国演义》,泪水滴在了书本上,这一切终究还是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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