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大墙里的两个男人

[短篇小说]大墙里的两个男人

文/殷小氿                   

                                  1

上官亮的脾气就和汽油一样，遇到火星子就着，再确切点说就和手榴弹一样，一拉环就炸。暴力、强势是他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十八年前他三十岁的时候，就因为一时冲动伤害了他人性命，爆掉了自己人生旅途的黄金时光，也爆掉了与家人一起生活的幸福时光。

庆幸的是，他在十八年磕磕绊绊的改造生活中，还是获得了几次奖励。减了几次刑。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能回归社会与家人团聚。但是他的这种性格缺陷，却没有随着十八年的磨砺有彻底的改变，反倒添了一种怪毛病，喜欢上了男人。

这种状态的回归确实令家人担忧，令十八年来孜孜不倦的大墙育囚人担忧。本来改造生活是在政府干部和本人的共同努力下，才能顺利回归社会，而对上官亮来说，政府干部尽管呕心沥血，而他则像顽石一样，不能做到反躬自省。还是在回归社会的最后一程掀起一层波澜来。

在筒道里，大家都叫他大亮，不是因为他的眼睛大，也不是因为他的胸肌大，而是因为他下面的茶壶嘴子大。

周末下午大亮在水房冲澡。欣赏着自己的身体，又用双手攥着自己的茶壶嘴子，就像握着个锨把、也像握着一条小莽蛇，露着一个大头，一般情况都是一把一露头，这家伙两把还露一大头，这样骇人的型号应该是×××L了。单从这方面来讲，他在整个筒道绝对能执其牛耳。叫他大亮也是实至名归，大亮抖了一下手腕子。至阳之气、至爆之气、至强之气通过他的眼神一下就淋漓尽致的表现了出来。他把这种目光瞄向了同在冲澡的张强，只见他的瞳孔射出了一团火、一束光、一束可怜而又令人害怕龌龊的目光。这种目光像幽灵一样引导他光滑而又壮实的躯体向着张强缓步靠近。他的茶壶嘴子此时也昂首挺胸。

                                  2

张强是一名公司职员，曾利用职务便利，挪用了银行的钱去澳门赌场，想着借鸡下蛋一夜暴富。没想输了个精光。到底还是进来了。现在已在里面待了三年。他有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正如大家常说的。进来以后，一般来说女朋友的态度是，第一年人等身也等，第二年人等身不等，第三年人身两不等，前几天家里来信，人家已经在另外一个男人的陪伴下走上了红地毯。

张强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内向又颇具城府的小伙子。这一刺激，更加郁闷、冷漠、也有点抑郁。好像周围的人夺了他的女朋友。他更加不和任何人去主动搭讪。但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他还是学会了对不起、谢谢、某哥、老某之类应付的词，碰上硬茬操蛋的，还要赔上一张假意的笑脸。在筒道里大家都叫他小强，是因为他个子小，还长的白白净净，尤其笑的时候，小嘴唇一启，就能露出两排碎玉般的牙齿，再加上他温柔的性格，就更加使人喜欢接近了。

而对大亮来说，像这样性格温和、胆小怕事、和蔼善良、逆来顺受这类人都是他侵犯的对象，不分年龄的大小，也不分场合，突然踢你一脚，问你服不服。突然扇一下你的后脑勺，把你扇个趔趄，再卡住你的脖子瞪着眼说，别跟我得瑟，弄的人莫名其妙，又不好发作。大多数人对他是避而远之的。

他的这种习惯像一日三餐一样成了定式。不弄一下别人心里痒痒。这次他对小强的袭击却多了一层意思。因为小强白皙而又充满青春气息的身体。让他的茶壶嘴子已经由昂首挺胸变成了紫青油亮，他的瞳孔也燃烧起来。并射出攻击的火焰。如钳的大手一把抓住了小强的屁股蛋子。小强惊的回过头，扽过自己的屁股后退了几步，陪着笑脸说，亮哥洗澡呀？大亮紧追不舍说，你洗澡淋我一身水，咋办？要不，周末了让哥玩会。小强不停的推搡着说，别闹别闹。这时水房的呼叫器及时的响了起来。传来了警官威严的命令，洗澡的赶紧回去，该锁门了。

小强在洗澡的时候，其实又陷入了由夺妻之恨而诱发的幽怨的痛苦之中。当大亮袭击他的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大亮油亮的茶壶嘴子，也没注意到大亮淫荡的眼神。所以也就没有意识到大亮对他今天的骚扰，又多了一层意思。所以从水房出来他并没多想。和平常一样就过去了。

但大亮的行为没有逃脱政府干部的眼睛。高队的及时喊话制止了大亮的进一步行动。看新闻的时候，高队又把大亮叫到谈话室，严肃的对他说，你的这个奖励还没有呈报，如果不约束自己的言行。奖批不下来，你还要推迟回家，难当你真要打破咱监区没人呆过二十年的记录吗？难道你还想再接见时，看见家人为你流泪吗？快当爷爷的人了，怎么这个样子。一番软硬兼施的教育让大亮的非分之想表面上有所低头。

                                  3

夜已深，西北风呼呼的刮着，钢丝网被岗楼的探照灯照的格外的亮，窗外的两只喜鹊在树杈上缩着脖子睡的正香。筒道里的磨牙声、呼噜声、呓语声混在一起，有点瘆人。大亮还没睡，蒙着被子在摇他的茶壶嘴子，他已经把小强当成了意淫的对象，哎！这种扭曲、变态的人格的源头来自于何方呢？是来自于侵入骨髓的痼疾已无可救药，还是来自于家庭社会监管的不足，也许只有大亮自己知道，我们只能知道大多数人并不像大亮那样把无知当有知，从不反躬自省，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愣种。

大亮已处于待发状态，可是他忘了给身下铺毛巾，也忘了拿纸。手边又无可用之物，不能弄到床单上呀，黏糊糊的。索性拽来臭袜子，往茶壶嘴子上一套。心里便想着和小强缠绵。幸福感比吃红烧肉还强十倍，被窝里的起伏程度突然增大，大亮翻起了白眼，龇起了大板牙。发出幽幽鬼鸣，短短几秒后，被窝里就归于平静，大亮卷起袜子扔向床头，又用被面擦了擦茶壶嘴子，蒙头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大概是高队的敲打起了作用，或者是他刚泻了精气。所以就表现的蔫头耷脑，算是安静了几天，可是几天过后，等有了精神，就好像得了失忆症一样，把高队的苦口婆心忘得干干净净，连个骨头渣子都没剩，白眼仁一番，心魔出现，又开始骚起来。

                                4

太阳刚从东边露出一丝红线的时候，全队就出工了，天还很冷，可是大亮像发情的公鸡，脸都涨红了。在队列里，眼睛不停的瞄着小强的屁股。等到了车间，小强还闷头闷脑向座位走着，心里也不知在想着啥。大亮一下搂住他的脖子。一手还要摸小强的下巴，被小强一下扒拉开了，大亮指着小强的脖子说，你不让我摸，一会儿我活干不完上你那拿活去，小强越反抗，大亮搂得越紧，关键是腰上被硬物给抵上了，小强顿感恶心。

有点怒发冲冠，他又想到水房的事，马上意识到大亮不只是和自己开玩笑，还有了那层意思。熟可忍孰不可忍，但小强是个慢性子，性格温和又不爱发脾气，一时无法，还好，前面刚好有几个队长在说话，小强就推搡着说，队长、队长在前面，大亮一看高队也就感紧松开了。

小强到座位上开始编椅子，阳光从窗户照到他身上，柔和温暖。但他越编心里越是气愤，恨不得拿开水泼他的脸、拿编椅子的锥子刺他、或者他晚上睡着时，用勺子挖他的眼珠子。脑子里尽是血腥的画面，甚至连自己都感觉害怕、恐怖。

小强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反复的这样想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女朋友的事情又开始刺激他的神经。他感觉女朋友好像早就预谋好了。纵容自己犯错误，再让自己进来。他在和那个男的好。出去非得把这对狗男女碎尸万段不可。

小强总感觉这个世界上的人，好像都在欺骗他、欺负他、陷害他。而现在欺负他的就是大亮。

大亮和小强大约有五六个工作位，小强一扭头，发现大亮老瞄着他，眼圈都瞄红了，那眼神就跟求爱似的。那淫荡的眼神又好像在说，来，让哥弄你一下。幸亏小强的胃口好，不然非吐在椅子上不可。

让这个老东西猥亵了，小强这样想着，又按捺不住愤怒。只好把筒道里老学究刘老师教他的《清净经》和《心经》里的句子默念起来，一会儿念:无挂碍故无有恐怖。一会儿念: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小强的怒气总算消了许多，但还是想不出好的对策来。只能想些鱼死网破明显不对路子的办法，但小强坚信，肯定有妥当的应对之法。先得沉住气。

                                  5

上午收工时间是十一点半，可是十一点就有人开始溜达瞎转了。大亮向小强这边溜达了过来。小强坐在椅子上，伸着腿、抄着手，也不知在想啥。处于失神状态，色壮怂人胆。大亮看小强越看越耐看，看他的樊素口、看他光滑的眼睑，连他小弟弟的茶壶嘴子，噔一下都蹦了起来和他争着看。

大亮趁小强没注意，顺势往小强身上一骑，使劲箍住小强，淫笑着吐出舌头，小强激灵一下，马上闻到了大亮臭烘烘的气味。唾沫星子都溅到他的脸蛋子上，小强急红了脸，用胳膊肘使劲抵住大亮的软肋。

大亮从小强的眼神看到兔子急了也咬人的恐怖、看到了小强从来没有过的可怕眼神，好像是来自地狱的眼神，好像是十八年前死在他手下的那个人的眼神。大亮好像触了电一样，缩回了舌头，茶壶嘴子也焉了。好像是被他杀了的人的魂魄，把他从小强身上拽起来似的。或者也是前几天高队对他的教育起了作用。

高队的目光巡视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大亮起身，就在原地密切注视他，看他好像挺老实，就巡视其他地方了。

                                  6

到了晚上，九点半一熄灯。对于小强来说，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本来他心中有针眼大的事，都会反复的思考分析，并且无限的夸大。往着血腥的方面推演，越推演，脑神经越活跃，越是睡不着。一直恶性循环到三更半夜，才会在疲惫不堪中恍惚的睡去。

第二天晚上又是如此，大亮的侮辱已让他歇斯底里，折磨了他整个白天，晚上还继续撕扯着他的每个细胞。今后的几天，估计还要持续下去。直到有一个自己认为合理的解决办法。才能解开这个疙瘩。大概一点多的时候。他去洗手间，回来时，发现了筒道的墙壁上挂着六个箱子。都是投诉箱。

小强灵机一动，写封起诉状，投到检察院信箱，告大亮猥亵他。小强心情豁然开朗，有拨云见日的感觉。回到床上，心想，既然有了对策，明天再从长计议。便偏头扼住杂念，默念《心经》睡去。

第二天照常出工，小强在队列里走着，感到正义马上要战胜邪恶，番号都喊的格外响，就像提前唱胜利的凯歌，到了车间，小强倒了杯水就开始编椅子，说是编椅子，其实也是胡思乱想的开始。这也是他这几年改造养成的一个怪癖。

他总感觉劳动干活无聊乏味，但又得干，只能边干边想别的，想女人、想过去、想将来。现在他想的是投诉信的内容。先要列举他在筒道的劣迹，多次寻衅滋事和别人大吵大闹，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然后再写上上星期冲澡，大亮用茶壶嘴子擦他的火柴。昨天又骑在他身上顶自己。

小强还想起大亮有时看见他上厕所蹲坑，就提着茶壶嘴子给他比划，小强认为可以找机会去厕所引诱他，引诱这个二球货，证据越多越能告倒他，就算是告不倒，他这个奖励，也会因此批不下来而多待一年。

小强为自己的计划暗自得意，不由自主用眼角瞟了一眼大亮，大亮也在瞅他，不过没有前几天那么大胆了，明显收敛了一些。可这货也就几天的事，过几天又犯，准的跟天气预报一样、跟例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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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三天晚上看完新闻，小强去蹲坑，大亮虽然不和小强在一个班，但他掌握了小强如厕的时间。所以不一会儿，他也跟着去了。刚好厕所就他俩人，大亮就在小便池提着茶壶嘴子向他比划、挑逗、还打流氓哨。距离也就两米左右。

毕竟厕所有监控，这事又太敏感，大亮还怕小强真急了，把茶壶嘴子给他弄断，那可坏菜了，所以就在旁边比划，不敢向前。小强现在的任务是要把他吸引过来，越近越好，再恶心也得忍，为了伸张正义，该牺牲的还得牺牲。只有铁证如山，才能将他绳之以法。

他就用温柔的眼神勾引大亮，还看着他的茶壶嘴子，大亮受宠若惊，嘣一下，茶壶嘴子都翘了起来，胆子也大了起来。厕所不光有监控，还有监听。小强为了进一步鼓励大亮，就小声说，茶壶嘴子上有个痦子。声音太大，监听会听见。大亮像得到了命令。提着他的小蟒蛇向前移动，小蟒蛇吐着红芯子，大亮嘴里还激动的说，哪有痦子呀，没有啊，你指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