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大学的时候,每到傍晚,操场就满了成群结队的学生。尤其在夏天,有情侣坐在草地上约会,有三五好友围在一起谈天说地,当然大多数人都在跑步。我有时也去凑个热闹。
几个小时都能听到运动鞋踏在塑胶地板上噼噼啪啪的声响,其中夹杂着嘻嘻哈哈的吵嚷。只有一个声音特殊,在天黑以后,路灯亮起来,蚊子嗡嗡成团的时候,足球场中间传来歌声。大家都明白,歌王来了。
唱的很难听,说是噪音也不过分。一首接着一首,跑步的人来了一波又走了一波,人声渐渐稀少了,他还在唱。我猜,他一定是南方人,确切地说不是广东人就是广西人,因为他只唱粤语歌。我想,要是张学友老师听见,一定会忍不住把他提起来暴揍一顿,然后高歌一曲,告诉他:“这才是粤语歌。”
听到熟悉的曲子,我也会跟着哼,当然大多曲调是闻所未闻,他像是一个过气的香港明星在酒吧里自我陶醉。球场中间没有灯光,借着远处路灯,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拿着手机,低头看歌词,身体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陶醉地不省人事。当歌曲到达高潮,他会放声大喊,仿佛周围有成群的粉丝在挥舞着荧光棒。在畅快淋漓的结束一首歌曲之后,他甚至会用谦虚的语气说:“谢谢。”派头像极了四大天王。
然而并没有喝彩声,旁观者笑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女孩子的笑声,穿透了整个操场。我猜,她们一定私下里议论,看,那里上有个傻子,而不是说,哇哦,我们学校有个歌王,好帅气。
他从不在白天出现,因为大家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的脸,就能把眼睛里的鄙视深深刺入他的胸口。只能等天黑了,光照不到球场的时候,他才会出现,然后用港式的噪音折磨听众,乐此不疲。
这种感觉很奇妙,明知别人赤裸裸的嘲笑,却可以放宽心,因为他们不知他是谁。可是换做是我呢?我想我做不到,怕出丑,尤其在面对太多人的时候,就算别人不认识我,就算别人看不到我。所以挺佩服他的,有勇气直面别人的冷眼。
很多时候,想到可能发生的尴尬,或者可能遭受的嘲讽,尽管还没有发生,自己却已经吓得不敢迈出一步了。特别是在可能成为“异类”的时候,赶紧缩起脖子,躲进人群。
而有的人,像“歌王”那样,行为看似不同于大多数,但其内心却十分坚定,有目标,有追求,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想要什么。
众所周知,大学里的大课(人很多那种),同学们都习惯于往后坐,因此造成一个奇观——前几排没人。而我们专业有一位同学,从来都是坐前面,有一次前四排只有他一个人。大家捂着嘴笑,这人真是特立独行。面对大家投来的怪异的目光,他不以为意。
他不怕被贴上“异类”的标签吗?他不怕,因为他清楚自己来教室就是为了学习,那么坐最前面好了,离老师最近,离知识最近,管别人怎么看呢。
毕业几年了,还是会想起他们两个特立独行的人。尤其是歌王,他难听的到爆粤语歌还在我大脑里轰响,他握着手机随风摇摆的猥琐背影还历历在目。
好想做歌王一样的人,随心所想,为所愿为。然而我不够勇敢,当父亲架着我相亲时候,当领导说我该起来敬酒的时候,我明白终究必须合群。
在ktv里,我点了一首“k歌之王”,国语版的,做不了歌王,做k歌之王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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