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微信公众号 化凤春天
作者：谢 永 红
我是谁？
好多时候，我不见了。因为，我知道自己表现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自己。
我厌恶这样去生活。比方说，有时候，为了某种原因，就背叛了初衷。
我往往因为希望得到安稳的感觉，惧怕舆论，惧怕关系，惧怕得失，把自己丢掉了。过后就陷入一种不真实的、怅然若失的状态。
幸而有一些时候，我又回来了，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那一天从青狮镇回西充，走的是经过观风的乡道。
虽然是初夏，阳光却很辣。我忽然发现公路上有一个老妇人，一身黑色衣服裹着，背上似乎有一个深色的包。她远远地看我开车过来，居然往公路中间靠。
公路还在修整中，路上满是土灰和石子。我稳稳地刹车，轻轻地打开车窗。
她肯定有七十多岁了，脸上呈现菜黑色，很苍老。背也有点驼了。
浮尘从车下飞起来，她被泡在灰色里。
“你怎么了，老太婆？”我问。我看她招手的样子，猜她想搭车。心想，可能是要到不远的观凤吧。
她的回答令人吃惊——要到西充。
我诧异起来。这么大的年纪，走路都不太稳，声音都仿佛满是皱纹，怎么会独自远行呢？
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关窗子，别理她。做好事被讹上了的，还少吗？
可是，这么热，在这么偏僻的乡道，要搭车实在是太难了。在太阳下暴晒，对于这么大的老人，这是难以承受的。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这么大的年纪，要是凑巧在车上发病了，那就麻烦了。
我的手不自觉地要去按动关窗子的键。可是，我终究没有按动。
一瞬间，我想起了早已过世的麻婆，我幼小时候就帮年迈的她提那沉重的牛粪；我想起了当年在公路上，无比地渴望冒着黑烟的拖拉机捎带我一程，却总是被视而不见，留给我一个苦涩的念想。
我甚至想起那一次，我追着拖拉机爬上去了，可是想下车的时候，司机根本就不减速，我只好硬起心肠跳下去，啪的一声摔在路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我不能不管眼前的老妇人！我怎么能像那个拖拉机手一样冷酷呢？
我在怕什么？我本是一个马上就可以打开车门欢迎上车的人，我为什么犹豫？
不就怕讹吗？乡下人都很淳朴的，况且，真被讹了，也无所谓。
老人战巍巍地打开后车门，经过了半分钟才吃力地抬起腿进了车……
她告诉我，儿子女儿都在外地打工，她独自照顾孙子上学，孙子在北门中学读高中。
到西充后，我扶她下去。她客气地要给钱，我哪里会收呢。
我继续着自己的路。我心里无比舒畅。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熟悉。
这才是我！
从小时候帮麻婆提牛粪，到现在五十多岁了，我还是那个麻婆口里的好人。
我把现实的一些东西抛掉了，但是珍视了自己。
在漫长的沉重的岁月里，我没有丢失自己，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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