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豆子

             两颗豆子

                                                                                                    文 /方塘

　　大毛和二毛是一对兄弟。俗话说一娘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大毛和二毛这兄弟俩的性格迥然不同。大毛闷，他娘常说他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主，难得说出一句话来吧，还冲。二毛呢，则非常乖巧，一张小嘴整天呱唧呱唧的，把他娘逗得眉开眼笑。所以每当大毛和二毛掐起来，吃苦的都是大毛，没少挨他娘的揍。

　　转眼大毛到了上学的年纪，因为毛爹那年生病，家里一是缺钱，二是缺劳力，就把大毛上学的事耽搁了下来，等到二毛能上学的时候，他娘才让大毛跟着二毛一块背着书包上学堂去了。

　　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但大毛跟二毛受老师的待见度却有很大的差别，特别是在那件事后，余怒未消的老师一个劲地追问毛娘，大毛是你亲生的吗？这兄弟俩咋这么不像呢？毛娘回家一问究竟，又把大毛一顿狠揍，边揍边骂，你这头犟驴，我看你下次再能。大毛撅着屁股给他娘打，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楞没让它掉下来。

　　其实那件事在我看来，也怪不得大毛。上边来检查，学校从上到下一阵忙活，又是鲜花，又是彩旗的，还安排一名同学接受上头来人的问话。因为二毛平时讨人喜欢，老师就把这重任交给二毛，拟好的稿子让二毛背得滚瓜烂熟。事情按计划进行。上头的人到食堂巡查，看看学生们伙食如何。说实话，那天吃得真好，比平时缺油少盐的状况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大毛埋头苦吃，二毛则魂不守舍，一边在心里默背稿子，一边用眼睛瞄着。终于，领导在老师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毛跟前。领导关切地问，平时吃得好吗？二毛立马满脸幸福地站起来，把背了千遍的那几句话给说了出来，没等领导脸上的笑容落下去，一直闷头吃饭的大毛说了一句，骗人，差远了！这时，除了大毛，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在了那里。

　　这事过后，大毛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人。学校从上到下都挨了训，本应给学校的荣誉也泡汤了。

　　按理说，大毛自那事后，该吸取教训，稍稍改变下自己，别弄得自己跟人家脚板底下一颗黄豆似的，走哪硌哪。但是大毛偏不，依旧一根筋，不懂得变通，这就造成他大学毕业后跟二毛的境遇有了天壤之别。大毛不愿放弃自己的专业，回到了家乡，在农科站当一名技术员，继续研究他的大豆高粱。二毛则利用超强的人脉，在城里给自己谋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差事。

　　接下来的日子，大毛的生活依旧波澜不惊，除了荣升成毛豆的爹后，再无大的起色，惊起层层浪的自然是二毛。二毛善于变通的能力让他在事业中游刃有余，他深得上司的欢心，成功地升为上司的乘龙快婿后，事业更是如日中天。

　　大毛跟二毛虽说是兄弟，但也是道不同不相谋也，平时兄弟俩没什么交集。大毛清楚地记得，他跟二毛最近一次的见面是在去年的秋天，当时他正在一片庄稼地里欣赏自己的一个科研小成果。大毛看到二毛时，吓了一跳，二毛的脸上一扫往日风光，满面憔悴，大毛感到弟弟正处在一种困境中。二毛嘱咐大毛，在他出远门的这段时间，要照顾好他的女儿。最后二毛捡起落在地上的一颗大豆，说，哥，我俩就是一个豆荚里的两颗豆子，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还是那颗真实的豆子，尽管有时候说的话做的事，会硌人，会让人不舒服。而我，早已经失去了自我，被褪掉皮，磨成浆，打造成迎合不同人口味的豆腐，软塌塌，没主见。说到这，二毛把手一松，那颗豆子滑落到地上。二毛接着说，这颗倔强的豆子落地生根，它的生命将生生不息，而我，却不知道将飘向哪里。

　　兄弟俩分别后没几天，大毛便得到二毛被双规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