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安静地躺在床上,被子盖在胸口,两只小胳膊整齐地摆在身体两旁,一动不动,像他平时那样乖巧听话。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孩子苍白的脸。
孩子已经躺了一个月了,但还是没醒。有时我甚至怀疑他已经走了,只是怕我伤心,还留有一丝温暖,让我的心不至于冰凉。
起身摸摸他的小脸,还是热的,我又放心地跌回椅子里。
这间病房我们呆了一个月,满眼的白,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嫌恶,甚至呆久了,我都不愿意走出医院,去看外面的碧绿和嫣红。痛苦的人眼前就应该灰白相间,不配再有五彩缤纷。
孩子的小脸清秀白皙,像极了他漂亮的妈妈。想起那个女人,我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怒火,手紧紧攥住床单,让指甲都微微泛白。拿起床头的烟盒,我起身出了病房。
医院的吸烟区永远都不会没人,一群陌生男人一人占据一个角落,要么看着窗外,要么低头沉思,各自吞吐着各自的不幸。也许抽烟的乐趣,就在于看着手指间的火光一明一灭,世间的各种忧愁烦恼,能在不知不觉间,随着烟雾缭绕暂时飘远。随之将满口的辛辣咽下,来盖过难忍的心痛。
眼前逐渐消散的烟雾中,我好像又看到了她走时决绝的背影,和牵在我手里的孩子那可怜巴巴的脸庞。
好像我和儿子的不幸,都是随着她的出走而降临。我再也不敢回忆那个让我想起来就周身冰凉的画面,四楼大开的窗户,和躺在楼底草丛中的儿子,也许这将是我余生再也无法摆脱的噩梦。
我的心又揪了起来,大夫说儿子的情况还算万幸,颅内出血,但会慢慢吸收,总会有醒的一天。但我还是很怕,我怕他也会弃我而去,这种恐惧如影随形,折磨的我坐立不安。
而那个女人……
为什么总会有人让你又爱又恨?我对她恨之入骨,却又无论如何不能不想她。我希望她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父子的面前,但又希望她在远远的地方一切都好。我的思念无疑是对自己的背叛,但我却又无法停歇这双重的折磨。
病房里的监护仪滴滴地响,我却并不觉得吵,这个声音让我安心,让我更确信孩子还会醒来。桌上地下堆满了病友送的食物,也许一个男人带着孩子,总能让人同情。我不喜欢人们同情的眼神,但我无力改变。
好多病友家属听说了孩子的情况,都来探望。他们也会帮我照顾孩子,让我安心上班。我很感激他们,但却无法回答孩子妈妈在哪儿的问题。
下班后我匆忙地来到医院,隔壁病房的大姐欣喜地告诉我孩子小手动了。我惊喜万分,一切好像又有了希望。
夏天到了,窗外绿意盎然,孩子也有了意识。大夫给他拔了鼻管,说可以试着喂一些流食。几天后,我发现流食根本不能满足小家伙的胃口。我把他抱在怀里,把切成小丁的水果,一粒粒小心地放进他的小嘴里,他竟然可以自己慢慢地咀嚼吞咽。
我从前很少照顾孩子,也很粗心,居然把没去尽籽的葡萄喂给了孩子,等我洗了手回来,发现在他枕头边,有一颗吐出的葡萄籽……
我欣喜若狂,好想把他的调皮告知全世界,也告诉我自己,儿子不会抛弃我,马上就要醒了,会一直陪着我……
窗外的天空很蓝,公园的荷花也快要开了,儿子,你能陪爸爸一起去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