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在寝室的椅子上待太久有些神志不清时,就想打一大盆热水,好好地将自己这张被这北方充满敌意的风折磨得面无表情的大脸洗一洗。在面部的毛细血管感受到热水的刺激后,血液便加快了在全身循环的速度,大脑像是被升温的血液冲通了一番,堵在两边太阳穴的不知名的东西随着流水一并冲去,重要的或者是不重要的,总之什么都不剩下,留下一片空白,人却意外的清醒,清醒得像是将自己怠于擦拭的镜片好好擦拭一下又重新戴上看向世界那种惊讶中夹杂着窒息的感觉。
脸洗完了,短暂的温暖后冷空气便凑近皮肤,企图通过脸上传来的干疼向我宣称着它的存在。盯着那一大盆称得上有些浪费的水,大脑空白的我发起了呆,将双手摊开浮在水面上,感受着掌心传来阵阵浮力,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甚至能感受到手跟着水一起晃动,向着水流走的方向漂去,不受控制——
忽然就明白自己当初一直抗拒游泳的原因了。尽管一直自嘲说是怕死不敢下水,但在体会过呛水时窒息的感觉后,我意识到,真正让我感到畏惧的,其实是人在完全放松后漂浮在水面上的场景。感受不到实物的触摸,无法知晓漂流的方向,掌控不了到达的地方,体会不到自己的存在。
所以在学会将自己浮起来后,我总是会在水上漂一段时间后的某个时间点,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句质问的话“你在哪里?”是啊,我在哪里?我怎么感受不到?我在干什么?大脑一传递出信号,肢体便迅速作出反应,肌肉收缩,全身紧绷,自然而然身体就往下沉。只有在感受到大地给予我切实的支撑感时,我悬着的那颗心才慢慢踏实,就好像是,大地让我感受到了自己真真切切存在在这个世上。
但自己的存在,仅靠大地就能证实吗?仅靠与实物的接触就能感知吗?
还是其实靠的是自欺欺人的盲目自信呢?
我在害怕什么?这个谜一般的问题不知是从何时缠上我的,是在想要反问旁人给我的设定时一直犹豫最终没开口的时候?是在想要反驳老师亲戚对我的乖巧听话的评价时?还是在想要尝试某样新鲜事物却立刻遭到反对时?
总而言之他如定时闹钟般,每隔一段时间就出来提醒我,或者说是通知我他的存在。而我一直咬牙切齿地称他为“胡思乱想阶段”。不少人告诉我,他出现的原因就是你怠慢了,你又开始不好好努力了,又开始多愁善感胡思乱想了。只要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奋斗中他就自然不复存在了。一直以来我都是如此以为,也是如此行动的,我以为我能在各个阶段无视他,然后昂首挺胸阔步向前。
可这都是我以为。他一直跟在我身后,看准时机超过我挡在我面前,每当我以为他不再存在时,他的阴影却总是告诉我内心那个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的存在。
所谓存在即合理,我却一直强迫自己无视他的合理性,毫无头绪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忙只会让自己暂时躲避他,装作看不见他。可我知道,看不见大都是自己并不愿意看见。可在这个时间点,水本身又给了我害怕水的原因的模糊方向。被我忽视的东西一直都在那里,一直都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我直面他,并清醒地感知他,然后再吸引我去寻找,甚至是创造属于我自己的答案。
是啊,创造属于我自己的答案。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句子时,内心便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这是多么形象的形容。这句话最近竟是在我看的第一部韩剧里出现的,是啊,多么不可思议,小怡同学竟然有朝一日也会追起了韩剧。即便是被称作“励志外套的下面仍是甜甜的剧情”,但我仍相信我与这句话的相遇绝非偶然——既然寻找不到所谓的答案,那我便要去创造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在害怕什么?”
——“兴许是你的存在吧。”
——“我的存在?能更具体吗?”
——“你得要自己给自己答案哦。”
我看着旁边的他,暗喜终于不用一前一后地走下去了。)
我将盆中已经凉得彻底的水,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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