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息姑执政第一年,夏天,郑国发生了夺嫡事件。
原来,《春秋》虽然是鲁国的国史,但也会记录一些其他国家的大事。最初,同盟国家或者同姓国家遇事发通告给鲁国,鲁国也就顺道记录在《春秋》上。到了中后期,霸主频出,一举一动都影响着鲁国的利益,对霸主的记录也就越来越多。
郑国和鲁国是同姓国家,都姓姬,都是周王室的分支,是兄弟之国。鲁国的始祖是西周第一任天王姬发的弟弟,姬旦,而郑国的始祖是西周第十一任天王姬静的弟弟,姬友。算一下辈分不难发现,郑国是一个新兴国家,到本年为止才有三位国君,第一任国君就是姬友,第二任是郑掘突,第三任也就是我们要讲的郑寤生。
【打卡一说春秋】5 郑伯克段于鄢郑寤生这个名字有点来历,所谓寤生,就是逆着出生。小孩出生时,通常都是头先出来,然后是肩膀和腿。因为胎位不正,也有肩膀或者腿先出来的。 郑寤生就是腿先出来的,出生时因为难产,母亲武姜受到惊吓,所以给他起名“寤生”。
这是按照春秋时期的命名习惯,以出生时候的状态命名,这种情况叫做信。
这里要解释一下武姜的名字。武姜其实并不真叫武姜,她是申国人,申国姓姜,武则是她的丈夫郑掘突的谥号。也就是说,武姜这个称呼至少是在郑掘突过世以后才有的,这是后世对她的称呼。按照春秋的习惯,我们可以推测一下武姜的名字,可能就叫做郑伯姜,或者郑叔姜这样的名字。当然了,因为春秋没有记录,我们也不能这么瞎猜,只能以后世称呼她的方法称呼她为武姜。
武姜很厌恶郑寤生,喜欢另一个儿子郑段,想立郑段为太子,多次向郑掘突请求,郑掘突不同意。等到郑寤生继位的时候,武姜为郑段讨要封地。郑寤生就问她:“你想让我把郑段封在什么地方呢?”
武姜请求制邑。制邑这个地方发生过二个历史故事。一个是「汜水关温酒斩华雄」,制邑在汜水边上,所以后世也叫汜水关。还有一个是「虎牢关三英战吕布」,据说西周第五任国君姬满喜欢巡游天下,曾经在制邑这里养活老虎,所以也叫虎牢关。由此我们可以想象制邑肯定是天下雄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种。
郑寤生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地方封给郑段呢?他说:“制邑地势险要,当年虢叔就倚仗地势有恃无恐,最后死在了那里。”郑寤生的言外之意就是,我把这么重要险要的地方给了郑段,郑段要是也像虢叔一样有恃无恐,那下场不是和虢叔一样吗?这个理由说的冠冕堂皇,武姜也不好反驳。
郑寤生又说:“制邑不适合,其他地方都随便你挑。”于是武姜退而求其次,请求京邑。郑寤生就把京邑交给郑段管理。当时人称郑段为京城太叔,太这个字意思是位列前列,京城太叔就是在京城的国君的第一任弟弟。
郑段被封在京邑,是两兄弟第一轮博弈。作为当年国君地位最有力的竞争者,哥哥继位了,郑段首先担心的是被清算,郑段选择制邑和京邑实际上都是为了作防御,京邑虽然没有制邑有名,但在楚汉相争的时候,刘邦就是靠扼守京邑对抗项羽,即使以项羽之强,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攻破京邑。况且,京这个字的本意就是人工堆砌的高台,古代的高台往往都是防御的作用,京邑以京为名,就可以感受到当地人对京邑高台的自豪感。郑段选择这个地方,虽然比制邑差了那么一点,但也算是防御力极强的要塞。对于郑寤生来说,只要郑段不要制邑,其他的事都可以静观其变。
郑段被郑寤生分封在京邑,京邑很可能是郑国除了制邑之外防御力最强大的城市,但是京邑并没有让郑段感到安心。他到达京邑之后,立即开始着手扩建城市,加固城墙。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这个人就是郑国的大夫祭足。
祭足向郑寤生打小报告说:“现在京邑的城墙已经不合规矩,如果再不加以限制,必然要对国君您产生威胁。野草蔓延还不容易清理,更何况您宠爱的弟弟呢?”
郑寤生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就等着看吧。”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源出于这里。从郑寤生口中说出,一直流传到今天。
郑寤生对郑段筑城这件事没响应,可郑段却没闲着。没过多久,郑段要求郑国西边和北边的边邑向郑寤生效忠的同时,也对自己效忠。京邑是在郑都的西北边。郑段要求西边和北边的边邑同时向他效忠,也就意味着郑国从东北角到西南角的对角线划开,被一分为二了。
【打卡一说春秋】5 郑伯克段于鄢这下连郑氏公族里都有人开始感到不安了。郑国的公子郑吕跑来劝郑寤生说:“国家经不起这样的分裂,国君您打算怎么办?如果您想将国家送给太叔,请让臣去侍奉他;如果没有这样的打算,就请除掉太叔,不要让民众产生二心。”
但郑寤生还跟没事人似的,说:“无需烦恼,他会自取灭亡。”
郑寤生无动于衷,郑段继续加紧攻势。他又要求西边和北边的边邑完全效忠自己,郑国实际上已经分裂了。郑吕又坐不住了,跑来找郑寤生说:“行了行了行了,已经够了,如果郑段力量再加强,就无法限制了。”
郑寤生还是老样子,说:“不行仁义,民众就不会和他亲近,实力再强迟早都会崩溃。”
前有祭足提出担心,后有郑吕三番五次的劝,可是郑寤生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掌握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制邑。京邑是在郑都的西北角,但是制邑也在京邑的西北角。制邑就像一根芒刺,郑段不管怎么折腾,都没办法实质性的分裂郑国。正是因为牢牢掌握了制邑,所以郑寤生一点儿都不担心。
再说郑段,加固城墙、聚集粮草、修缮武器、备足了步兵和战车,准备偷袭郑都,武姜则做为内应准备为他打开城门。这个计划被郑寤生知道了,他听说了发动攻击的时间,说:“时机已到。”接着命令郑吕率车兵两百乘讨伐京邑。
郑吕兵临京邑城下的时候,京邑背叛了郑段,投降了。郑段正在攻打郑都的路上,一听说大本营没了,哪还敢攻击郑都,他绕过了郑都,往北逃亡到了鄢邑。郑寤生完全没有给郑段喘息的时间,继续讨伐鄢邑。郑段在鄢邑无法立足,本年的五月二十三,郑段流亡到共地,共地是卫国的地盘,所以郑寤生就没再追击了。
我们前面讲了郑段从受封京,到扩建城池,到要求西边和北边的边邑向他效忠,到偷袭郑都,前前后后也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放在《春秋》里,也就二句话。可是大家要注意,史书上的一句话,有可能就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上百年。本年是郑寤生在位的第二十二年,如果他刚继位就分封了郑段,也就是说,郑段这次正友变,从谋划到起兵到败北足足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中间也曾风光一时,可是一朝发动,败得这么不堪,郑段落寞之心可想而知。他到共地之后,再也没有离开,所以后人就以共作为他的氏,后他为共叔段。叔是他的排行,段是他的名字。
春秋记这件事为「郑伯克段于鄢」。称呼郑段为「段」,而不提他弟弟的身份,是因为他任意胡为,不像做弟弟的;称呼郑寤生为「郑伯」,是说他不管教弟弟,由着郑段胡来,不像做哥哥的;用「克」,是说兄弟两个斗起气来,好像两个国君在打仗;「鄢」,就是郑寤生彻底击溃郑段的地方;不提郑段流亡到共,是悲悯他的故事,不忍下笔。
都说史官直笔,但是直笔未必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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