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作者: 老鬼丶 | 来源:发表于2024-03-25 09:55 被阅读0次

    当我再次和别人谈起爱情之类的话题时,眼前总会浮现这样一幕:她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站立着,微微抬着头,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一幕,但我觉得那天她的状态就是这样。

    我们相识很早,在高中报名时见了她,便忘不掉了。当日余暑尚未消散,她身着一条五彩斑斓的裙子,留着清新的短碎发,我最喜欢的还是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仿佛不带任何杂质,像一汪一眼见底的湖,能溶解掉世上所有烦恼。

    然后我便思考如何得到她的芳心。初恋很笨拙,却最真挚,以至于令我觉得多耽搁一秒对她的告白,都像是辜负了自己的感情,所以开学第一天我就对她示爱了。我仍记得当时她脸上的表情,由于是在操场上,周围同学众多,即便我是小声表达,她还是被吓到了,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变为敌视,在瞪了我足足两秒后才羞愤跑走。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明明记得那天操场上就我们两个是同班的,一节课以后全班都知道我喜欢她了。从那以后我们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就算有时候被分到一个学习小组,也只是各做各的事。

    那段时间我并非孤单一人,班上有两个人和我关系最好,都属于坐后排的学生,我与他们臭味相投,便自然的玩到了一起。我们三人关系好到形影不离,合起伙做了不少离谱的傻事,当时我有种错觉,便是会和这俩货悲催地孤独终老。

    还记得有一次其中一人在下课后很兴奋地过来找我,把我和另一人拉到了厕所里,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卫生巾。

    青春期的男生大概会对女生的一切感到好奇吧,包括这种私密的事,我们没觉得羞耻,也没问他这玩意儿是怎么来的,只是默契地开始思考卫生巾的用法。直到上课铃响起,我们也没搞明白这是怎么用的,因为下课时的厕所人多眼杂,也不敢随意将此物暴露出来,只能约定放学后再研究。

    相信在每个人上学时的记忆里都有一条印象深刻的路吧,属于我们三人的是一条铁路,其中有一段两旁都是斜坡,从斜坡下去刚好可以顺路回到每个人的家。不止放学回家,就连放假的时候我们也会出来走铁路,从中午到晚上,沿着铁路一直向前,能够跨过一条江,再往前走就到了江对面的小镇,然后再从那儿坐大巴回来。一边赏着铁道与自然风光,一边畅想未来大谈梦想,属实是无忧无虑。

    扯远了,每当聊起那段时光,就像迎面吹来了一阵凉爽的风,总不愿让它停下。

    放学后我们来到了铁路旁,再三商量下,决定由拿着卫生巾来的那人使用它,只见那人撕开了薄薄的包装,单手拎着它的一翼,前后面各戳了一下,发现一面是粘的,思索一番后便脱下了裤子,连内裤都脱了。

    虽然我不知道卫生巾的正确使用方法,但我能肯定他的方法一定不对,这玩意儿粘在皮肤上的时候很容易,撕下来时却痛得他苦叫连连。

    之后的每次聚会我们都会用这件事嘲笑他,他一般会笑笑,再不经意地将话题引开。

    老实讲,和他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真的非常快乐,也是因为有了他们,我才有机会接近她。

    高二时,班主任将整个班分为若干组,每组四个人,其中又分上、中上、中下、下等,论成绩分的,意在让这四个学生同组学习,以起到互相监督、互相竞争、互相进步的效果,每周一次考试,平均成绩倒数第一的小组负责打扫班级卫生。她自然是那个上等生,我则是下等生,理论上我是分不到她那个组的,奈何我的好兄弟太懂事,也刚好分到了她那组,便和我换了,这样一来我和她才算有了交集。

    我们这个组里她的成绩最好,组长的职位就落在了她的头上,那个成绩中上的眼镜仔似乎很看不起我,从来不肯教我,成绩中下的齐刘海女生自顾不暇,没工夫教我,所以我们这个组要想不考倒数第一,就只能她来教我了。

    一开始我们只聊学习上面的事,倒不是我不想聊别的,而是她不给机会,我也不想自讨没趣。与刚入学时不同,高二时的我已经有了一些自尊心,不愿去和那些一眼看上去就不喜欢我的人打交道,包括老师。

    但是喜欢这种感情往往不受大脑控制,比如上课时我目光所及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她的背影上,老师讲的课我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还好有我那两个傻兄弟,多次拯救我们组于班级垫底之中。

    可是常居倒数也不是好事,而且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我更想有显著进步,所以回家就开始拿书本出来复习,成绩也开始一点点提了上去。

    终于,在一次考试中,我们组首次排进了前五,也就是全班中游,她终于说了一句题外话:“你这次进步蛮大的。”但在我还没来得及高兴的时候,她又补充了一句:“以后我就少辅导你一点,多在他们身上花点时间吧。”

    还好我多说了一句:“要不你把联系方式给我,在家学习的时候我遇上不懂的问题还能请教你。”

    她微微一笑:“看你下周考试的表现吧。”

    听她这么说,那一周的我如同打了鸡血一样,考试更是拿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分,其实也不算高啦,只不过每科都及格了,即便如此,我依旧是我们组的下等生。她如约给了我联系方式,那之后我总是一有时间就去看她的动态,这时我才了解到她除了学习好,还会画画。

    这些还不是我最感兴趣的,每次打开她的动态,我都会看到一堆不要脸的男生在下面留言,我不敢想象自己有多少情敌,有时也会燃起胜负心,将留言编好又撤回,几次三番,我最终还是决定一字不留,因为上面的留言她几乎只回复女生,就算回了男生,也是极度敷衍。

    久而久之,我的成绩来到了班级的中上层,曾经那个瞧不起我的眼镜仔已经被我甩在身后了,那个时期的我已经有了辅导别人的实力,就连从不记得我名字的班主任也对我提出了表扬,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她。

    但凡上过学的人都知道班上总有那么几个人,他们算不上坏学生,只是成绩一直都不好,很容易就会被别人忽略,以前我就属于这种学生。我想对于她,我除了喜欢,应该还有感激,那是我久违地找回了被人注视着的感觉,有些不自在,但总比被人忽视强。

    有的时候我也在想为什么会喜欢她,原先以为只是那一头短发和那双清澈的眼睛吸引了我,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头发也变长了,我对她的感情却还是没有变。这种不知由何而起的感情说给谁听恐怕都会被嘲笑,只有自己遇到了才晓得是真的存在。

    我们的关系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好的,我们像普通的同学那样,有时会聊聊班上的八卦,有时会打闹一番,我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可是我还想更深度地了解她,例如为什么她明明美术那么棒,却从没听她提起过,为什么她偶尔会轻声叹息,当她望着窗外出神时在想些什么,这些我都想知道。

    多年后我看到了一句话,大致意思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往往是你最不了解他的时候。

    可能有人会想到那个早已面目全非的恋人,可我每次想到的只有初见她时的美好。

    如果世间人都是旅行者,有的人会因为一次糟糕的旅途而停下脚步,有的人则会因为以前美好的旅途而继续前行。

    高二下学期,学校举办校园歌手大赛,她被老师选中了,这也是老师的错觉吧,他可能觉得长得漂亮的人唱歌应该也好听。

    作为一个公正的同学,我知道班上其实还有一个女生更适合去参加这次大赛,不过我见她被选上后挺开心的,就没有说多余的话。那段时间我们小组一直在帮她练歌,每周都要去一次唱歌房,当然每次的费用都是她付,有时练到饭点才结束,她也会顺便请我们吃晚饭,这些钱在现在看来不多,但那可是学生时期,可见她的家里还蛮富有的。

    当时泰勒斯威夫特很火,她就选了首《Love Story》,结果比赛歌单公布的时候大家人都傻了,一场比赛里唱这首歌的不下五个,通知上写着不能更改歌曲,最要命的是她还排在几个人的中间,我知道以她的实力很难有竞争力。

    当下我便给她出了个主意,但很委婉,我说这么多人都唱同一首歌,人们很难注意到她,所以还不如从着装上下功夫,丝毫没提唱功的事。她考虑了一会儿,叫我们不用担心,她已经有办法了。

    比赛当天,她早早地就去后台等待了,只是那天设备出了故障,原本下午五点该结束的比赛硬是拖到了天黑,而她的出场顺序又比较靠后,所以到她唱的时候,天色已暗,舞台上也打开了灯,可惜没有月亮,不然就更完美了。

    经过漫长的等待后,她穿着一身蓝色的晚礼服出场,之前表演的同学们也有在服装上下功夫的,只是没她这么豪华,我听到了好多赞许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庆幸我的计策没有失误。

    那晚她发挥地很好,又因为有服装加持的缘故,拿到了第四名的成绩。第一名演唱的曲目是《唱支山歌给党听》,怎么形容呢,听完了恨不能马上写入党申请书。二、三名都是唱的红歌,所以我觉得她是真的表现得很好了,至少赢了其他的《Love Story》。

    这场比赛还有很多事情是可以细说的,比如有人玩双截棍老是打到自己,歌词里就多了些“啊、嗷”之类的字眼,还有唱《小情歌》的那个男生发出的声音简直像是被踩脚了一般,唱《富士山下》的同学只是把广东话翻译成了普通话。

    等她换好衣服回来后,连忙问:“我唱得怎么样。”

    “很好啊,这下面的人见你一出来都在看你。”我回答道。

    “那你呢?”

    “我在看月亮。”

    她将脸撇过一边说:“油腔滑调。”

    我想就是在那天以后她才真正注意到我,原因是她会主动在网络上和我聊天了,不限于八卦,还会聊一些她感兴趣的事情。正因如此,我才又了解她一点,其实她很喜欢画画,但是家里不让她以后专职干这个。我当然是鼓励她继续坚持,理由也很简单,既然自己喜欢,那干嘛要放弃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让她以后只要想画画了就画我,她骂我想得美。

    在距离高考还有半年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是不是经常和朋友们去走铁路,我如实回答了,她便让我周六的时候带她去一趟。

    比起惊喜,我更好奇她的目的,那时我们的关系已经算很好了,约出来一起玩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她从没去过铁路那边,和她一起出来的时候我也从没想到过要去走铁路。于是我就问她为什么突然想去,她笑了笑,只说是想要把铁路画下来,这三年间她几乎画遍了这个小镇,唯独缺那里了。

    周六我少有的没睡懒觉,早早起了床,开了窗帘发现外面下着雨,就拿出手机问她还去不去,她只回了一个字:去。可见态度之坚决。

    幸运的是雨没过多久就停了,中间有一阵刮起了大风,似乎把乌云都吹走了,我出门时太阳已经高悬于空中。

    我们约好了时间,我先到了几分钟,之后便看见她从马路对面款款走来。她穿着一条花裙子,一时间我有些恍惚,见她那披肩的长发,我又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的样子,看来那个青涩可爱的女同学现在已经逐渐走向成熟了。

    “走吧。”她笑着对我说。

    说起来那次还是我第一次和女孩子走铁路,这种感觉和兄弟们在一起时不太一样,和那几个人走会轻松很多,不一会儿就能说出一段笑话惹得几人捧腹,和她一起时我就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

    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岔开了话题:“没什么,你决定好画哪里了吗?这铁路可长了,要不要拍下来回去再画?”

    “不用着急,慢慢走吧,也不用拍照,我之前画其它地方的时候也是这样,得找到真正想画的场景才行,有时候没感觉,就白走了,希望今天能有收获。”

    “像你们这种喜欢画画的是不是应该把整个地方逛完了再画啊?或者再等久一点,比如说几年后,在某时某刻突然想起今天这一幕,心血来潮地就动笔。”我问。

    她思考了一会儿,说:“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能有的人是这样吧,我还没试过画记忆中的景象呢,可能是功力不够,也从没考虑过。”

    我笑道:“如果我是一个作家,以后肯定会把印象中最深刻的地方写出来,那必定就是这条铁路了,我从小学开始走,走到现在,大概到了大学就没时间天天过来走一趟了吧。”

    确实,这条铁路包含了我青春时期最美好的记忆,它一年四季里的各种模样都被我看在眼里,突然就看不到了,心中难免落寞。

    她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说:“不用担心,你在其它地方依旧可以找到一条相似的铁路,我相信就算是那些有名的作家在写回忆录的时候也不见得能把当年的家乡一字不差地写出来,他们也许会混入许多他乡的记忆。人应该会往自己熟悉的环境跑吧,哪怕是身处异乡。记忆这个东西是说不准的,就像调色板上的颜料,混在一起了就再难分开。”

    就这么聊着,到江岸上面的短桥时天空竟出现了彩虹。

    我以前也看到过彩虹,不过都是圆形的,在各大画本中常常出现的桥状彩虹那次是第一次看见,那道彩虹仿佛真的把两岸连接起来了,像极了童话故事。

    “你这次可有东西画了。”我笑道。

    她也笑着说:“是啊,不过我得好好消化一下。”

    我正欲继续往前走,却被她叫住:“等一下,我有话说。”

    只见她犹豫了一会,脸憋得通红,鼓足了勇气也只能发出微小的声音:“等我们都考上大学,就在一起吧。”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可能惊讶大过惊喜吧,不得不说她是隐藏感情的高手,如果不是她主动,那我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她喜欢我。

    “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

    “先让我亲一口。”

    “滚蛋。”

    高考前我的成绩已经和她差不多了,当然这得归功于她不计代价地为我补习,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地报了同一所大学。我家里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按照我爸妈的预期,最好就是上个二本,高三下学期我的成绩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那还不是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就因为考上了好的大学,家里给我的生活费一点都没有吝啬,所以我和她花了点钱在校外租了个不大的房间,刚好够我俩生活。

    说起大学时光,大多时候我都闲的没事干,别的同学都会利用课余时间挣零花钱,我不用,因为父母很大方。见我一到休息日就变得像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她便会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让我陪她去外面踩点,方便回家作画,这时的她已经可以靠卖画挣钱了。

    有一天我们在学校旁的小吃街闲逛时,她问:“你毕业以后有没有什么目标?想做什么?”

    这一下把我问到了,我能有什么目标,但也不想回答没有,也是因为爱面子吧,觉得说实话很丢人,于是就说:“我看互联网行业前景还不错,我也是学计算机的,以后想往这方面发展。”

    这是我着急忙慌下随意编出来的,没想到几年后还真让我说中了。

    她点头道:“你有目标就好,我毕业之后想开画展,现在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看来我们以后还得一起努力啊。”

    听了这话当下我的心情十分愉悦,觉得心里暖暖的,这说明她的未来里有我。只是这单纯的感动有点太过于天真了,毕竟我还没有找到真正想做的事,对于未来更是一片茫然,就更看不清到底有她没她了。

    她做什么事情都领先我好几步,这与她的家教有脱不开的关系,以前我总觉得人的性格生来就注定了,直到见到她父母之后我就改变了想法,看来做一个性格健全的人是需要从小培养的。

    每学期的长假我们都会到各自的家里住上几天,我爸妈自然不用说,对她是十分满意的,每次她来时,我妈总会烧上一桌的菜,她也会懂事地去厨房帮忙,我和我爸就在客厅闲聊,他每次都会叮嘱我把握好这个女孩,好好对待人家。很明显在我父母眼中,我与她就是牛粪与鲜花。

    她的父母对我也不错,只是多了一些距离感,每次和他们交谈总是点到为止,他们不会多问,想必该了解的这二位都从她的口中了解到了吧,也有可能知识分子就是这样,不爱多说话。

    经历了幸福的大学时光,我们终于走向社会了,我并没有去找与互联网相关的工作,而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去考了公务员,我本来该分配去外地,但是依靠着家里的一些关系,还是留在了本市。

    还好她也在市里找到了一家画廊,先在那边工作,再一步步考虑如何将自己的画放到大众看得见的地方。

    一开始还不错,我们租了一个离各自上班地点都比较近的房子,早上出门,下班回家吃过晚饭还有时间去外面散散步,一到节假日我俩会到远一点的地方玩上一天。

    我以为我们会很安稳地结婚生子,然后过着普通人该有的日子,可惜天不遂人愿。一段时间以后我和她都开始忙起来了,因为工作已经有些时日,又加上家里和领导有关系,我便成为了重点培养的对象,时常会有应酬,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那阵子确实累,累到回家以后一句话都不想说,倒头便睡的程度。我并不是那种勤奋的人,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别说领导,皇帝找我喝酒我都不会理他的。可我还有她,事实上,那时她的薪水少得可怜,却还坚持和我平分租房的费用,即便这样,她从没向我开过口,也没和家里要过钱,因为那个时候她的父母还是不同意她去追求艺术。

    我的想法很简单,如果我快些升职的话,工资加上奖金也不算少了,那时我们就可以顺利结婚,她也可以安心去追求艺术了。

    很奇怪,那时我的脑子里就只想着这件事,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她问我:“你不用每天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你又不喜欢现在的工作。”

    我当时很诧异,就问:“如果不那么累,哪来的钱呢?”

    她疑惑地反问:“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结婚啊。”我理所当然地说道。

    她沉默了好久,才皱着眉骂了我一声“傻子。”

    后来她也开始忙起来了,看来她的父母也看出了她的决心,所以出手帮忙了,他们给她介绍了一些人,这才让她的艺术生涯开始起步。那些日子里她甚至会比我还晚回家,只不过每次回来时她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我则是满满的疲惫。

    当她有了些起色的时候,花了一个月的工资请我去本市最好的酒店吃了一顿饭,正是在那天,我们分开了。

    她先开的口:“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我要去很多地方看看,所以暂时还没办法和你结婚。”

    我没有回应,其实我早有察觉,这两年间我们的生活缺少了些什么,只是忙碌使我分了心,从没有去细想过,只觉得结了婚便万事大吉,一切都会变好。现在回想,我们是缺了爱情。

    当人要竭尽所能地去维持一段爱情的时候,生活中所有的琐碎都变得比爱情本身重要了,恐怕这就是我们分开的原因。

    最后她说道:“你该去寻找你自己喜欢的事情,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去做,而是为了当下的你去做。我会一直支持你、喜欢你的。”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

    总之我辞了职,即便父母再怎么反对,我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个不属于我的地方,那年我二十四岁。

    之后的几年间我游历于各个行业,就为了她当时的那句话——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

    因为去过太多地方,我认识了各种各样的人,远比做公务员时期有见识,我也从当初那个羞涩的小伙子变成了圆滑的社会人。我发现当一个人脱离了备受保护的环境,才能急速成长,以前很多事能做成我以为靠的是自己的能力,结果别人看的只是你身后的人。

    正因如此,我也逐渐明白了大多数人嘴里说出的话其实是言不由衷,一个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八面玲珑的人,他心里最渴望的往往就是真诚。

    我并不喜欢这种生活,哪怕身边的人都有最纯真的理想,可还是屈服于现实的压力,一句真话都不敢说。

    所以在二十八岁那年,我停下来了。我回到了老家,在高中旁开了一家仅供学生驻足的店铺,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学生们可以来此复习、约会、看电影、玩游戏、交流等,有段时间剧本杀、狼人杀之类的社交游戏很火,我也会专门请人来店里做。所以可以看到开学时这里的学生还只是以玩乐为主,到了期末这里就变成了他们校外的课堂。

    我发现人们还是挺合群的,比如在一个所有人都在学习的地方就没人好意思打开电视玩游戏了,反之亦是如此。不论他们来这里做什么,我的生意都还算不错,这算是找到我喜欢的事了,因为学生很简单,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还常常让我想起以前。

    每次追忆过去时,我总会去那条已经废弃的铁路,不知什么时候斜坡旁边的建筑都被拆了,可能再过个几年,铁路也会被拆去,从此再不会有人记得这里曾经有过一条铁路。不止是这,连家乡都有了很大的变化,游荡多年再回来时,学生时期我所熟知的地方都已经换了模样,有时甚至会感觉自己身处另一座城市。

    四年间我没再交别的女朋友,因为每次空闲下来,我都会想到她。我没有刻意关注过她的动向,只是偶尔翻看朋友圈时才知道她的事业越来越顺利了,每次看到有关于她的消息,她都在国内外不同的地方。

    我从未怀疑过她能不能成功,只是现实摆在眼前了,心里还是会不舒服,她越成功,说明和我的距离就越远,我心里所抱有的幻想也就越来越小。

    其实那年她回家了,我也知道这个消息,一开始我不为所动,在一次酒后,不知怎么的,好像对她多年以来的思念全部爆发了,我开始飞奔向她家。只不过跑到半路的时候,我像一只飞驰在草原上却突然被缰绳拉停的马一样刹住了车,那一刻理智又回到了我的大脑,现在的我,用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见她呢?

    五天后她又离开了,飞去了别的地方。我倒是没有多么失落,只要不喝酒,我想她的时间也就一会儿。所以说成年人就是麻烦,做事情之前要有很多准备,哪怕是想见一个人,也要有正当理由,不像学生那么洒脱与直接。

    她再次回到这里时是两年以后了,我事先并不知道这个消息。那天我到市里的一家装修公司,想着趁着暑假把店铺重新装潢一番,和老板聊了一会儿,后来约好下午回我店里看看是个什么情况。中午的时候我找了一家餐厅吃饭,看到对门在办画展,一时心血来潮就进去逛了逛。

    我这人没什么艺术细胞,顶多看看那种一眼就能看出来画的是什么的画,像抽象派之类的就完全看不懂,只觉得这东西我自己也能画。

    准备离开时,有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上面画的是一道彩虹,油画风格,没有前言没有后语,仅一道彩虹。

    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么一幅普通的画能参加画展呢?于是站在彩虹的左边打算慢慢看过去,这时有人在右侧叫了我一声,那声音仿佛穿越了光阴与虚实般地进入了我的耳朵,是她。

    她又剪回了短发,还是那么喜欢带花的服装,或许是由于长期在外奔走,没化妆的她显得比原来黑一些,不过对于我来说,她没变,因为那双眼睛还是我认识的。

    “你怎么在这儿?”我故作冷静地问。

    她笑了:“你进来的时候不看门口的牌子啊?这是我办的画展。”

    “哦,那怪不得了。”其实我的意思是怪不得这道彩虹能在这里展出,不过根据我们的站位,它刚好变成了连接我与她的桥梁。

    她转头看向这幅画:“还记得吗?当时我们看到的彩虹,这就是那一瞬间给我的感觉,很美好。”

    “噢……”

    “你等我一会儿,难得遇见了,这里结束后我们到处逛一逛呗。”她向我发起邀请。

    我回过神来,拒绝了:“啊,下次吧,我下午约了人谈事情。”

    她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又在刹那间转为笑容:“真可惜,我明天又得走,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我在学校旁开了一家店,你想来,随时欢迎。”说完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去。

    她叫住了我,问道:“你找到了吗?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回答道:“还以为你不会问了呢,我找到了,很喜欢。”

    看着手中的照片我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已经三十五岁了,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生活幸福美满,比大多数人要好,却还是常常不知足地怀念曾经。

    这时妻子过来催我:“又在拿着这些照片看了,不是说好今天带着孩子们逛逛街吗?”

    我看了看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女孩,又看向脸上写满无奈的妻子,说道:“你倒是没怎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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