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戴上的镣铐

无法戴上的镣铐

文/缙修

重城的夜景一向很美！

适逢隆冬，街上行人稀少，除了无良司机偶尔鸣起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小城十分安静，像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银装素裹下妖娆而美丽。

明泉小区21楼2014室响起了一阵剧烈的捶门声，女主人不耐烦地睁开惺忪的睡眼，披了睡衣，极不情愿地钻出被窝。这寒冷的冬天，温暖的被子超过任何一个温柔情人的怀抱，要离开它是件十分扫兴的事。外面的捶门声却愈来愈响，似乎门就要被拍碎一样。

又醉了！

女主人满脸怒火，只好起身去开门。丈夫自生意失败后，一蹶不振，终日借酒浇愁，每次醉了回家，不闹个天翻地覆不肯罢休。女主人已经受够了，她决定，明天无论如何要去离婚了。

门开处，一个醉眼乜斜的男人打着酒嗝，扑倒进门，前额重重地砸在门口的鞋柜上，疼痛让酒醒了一半。他指着妻子大骂起来，妻子实在忍无可忍，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男人像一只受伤的疯狗，双眼血红，恶狠狠地向妻子扑去，却脚步踉跄，再次摔倒在地，妻子轻蔑地看着他，转身向卧室走去。男人双手在地上连撑几次，都没有站起，突然，鞋柜上一把锤子跃入他的眼帘，这是妻子白天钉钉子时随手放在鞋柜上的，还来不及收走。

男子猛地蹿起，抓起铁锤，恶狠狠地向妻子的背影砸去，一声惨叫，妻子应声而倒。12岁的女儿听到动静，从小卧室走了出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只见妈妈的后脑一个大窟窿，红的白的一起流了出来，小女孩吓得尖声大叫：“爸爸，你打死了妈妈，你打死了妈妈......”

随着女儿的叫声，男子酒全吓醒了，他定睛看去，妻子已倒在血泊中，抽搐着......他呆立片刻，锤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随即，男子发疯般冲出门，急促地压着电梯，顾不得女儿在身后凄厉的哭声，他夺路而逃......

小女孩扑在妈妈尸体上，不停地摇晃着，叫着......这城市的楼房，隔壁邻居就算那家闹个天翻地覆，轻易也不会有人来看，更可况这冰天雪地的寒冬？可是这小女孩的哭声实在凄厉，终于，隔壁邻居武大爷拉开了一条门缝，看到这情景，他走了进来，也被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拿起电话，打了急救电话，并报了警，救护车和警察到来时，已回天无力，女主人已无生命体征，警察开始出动追捕凶手......

凶手叫李平财，死者是他妻子，名叫王敏之，女儿叫李小小。这个案件让小城的人惶恐不安，据说案发后，酒店一周没有卖出一滴酒。妻子们都严格管制丈夫，不许饮酒。

谁知这李平财竟如石沉大海，数月不见踪影。李小小也被送到了姥姥家。案子一直未破，时光却如长江之水，滚滚向前。

转眼间，李小小由姥姥抚养长大，大学毕业并参加了工作，李平财却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李小小强忍内心的悲痛，开始了新的生活，并改名王诗雨。她恨透了父亲，干脆改成母姓，诗雨者，失忆也！意为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王诗雨参加工作后不久，渐渐厌烦起了一眼可看到底的职场人生，她辞职开始创业。这是众多创业青年的老套路，她的经历也没多少奇特之处，可就在她建立了自己的厂子后，发生的事却又让她持久陷入了人生的迷茫中。

创业之初，由于资金短缺，招聘人手的费用压了又压，薪水很低，自然无人应聘。忽一日，外面来了一个人，愿意应聘门卫。王诗雨看了这个人一眼，便终身难忘。只见这人整张脸犹如用蜡刚刚做成，突然遇到火山一样的高温，瞬间融化了一般。脸上四个窟窿，两个鼻孔裸露在外，一张嘴露出白深深的牙齿，只有一只眼睛亮着，全是白眼仁，脸上只有血红的烂肉一般的皮肤，青筋像蚯蚓一样爬在那些烂肉上，右手齐腕而断，恐怖至极。

王诗雨差点吓昏过去，她别转脸，使劲挥了挥手，当即拒绝。谁知这人却说，我虽面貌丑陋，却也吃得苦，而且工资只要一半，声音像夜枭一般，听得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王诗雨叫那人转过脸去，她慢慢回头，却发现这人除了脸之外，倒也高大健壮。想到资金困难，加上这人自愿自要一半薪水，她提出要求，一是要求此人戴帽，戴口罩，二是要求他只值夜班，工资不必只要一半。那人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王诗雨被这容貌吓着了，心想要他值夜班，顺便带看厂子，自己是白天上下班，也看不到这番尊荣，还解决了残疾人的就业，也是好事一桩。这个怪人叫贝新枚，人怪名字也怪。王诗雨的厂子也慢慢张罗起来了。由于创业百废待兴，王诗雨慢慢也把这怪门卫忘记了，只是从手下的人口中得知，这贝大爷十分敬业，24小时从不离开厂子，把厂子当成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来爱护。王诗雨也因此给贝大爷加了几次薪，却不敢见他。

就在王诗雨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一天夜晚，丈夫喝了点酒，和她发生了争执，竟然扬手作势要打她。王诗雨瞬间想到了自己酗酒杀母的父亲，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第二天不由分说，坚决和丈夫离婚。离婚后的王诗雨只得搬进了厂子居住。

屋漏偏逢连夜雨，接下来，厂子经营发生了资金问题，王诗雨铤而走险，借了一大笔高利贷，谁知到期却无法偿还。于是催债的人天天上厂子闹腾，如此过了许久，王诗雨依旧一筹莫展。这天夜晚，那伙催债的人又来了。这次，这伙人丧心病狂，手段恶劣，其中有几个似乎还喝了酒。他们把王诗雨拉倒工厂的操场上，恣意侮辱，有几个还动手动脚，眼看她就要遭受一场侮辱。

就在此时，贝大爷犹如一头猛虎，猛冲过来护住了王诗雨。那群无赖先是一惊，随后看到贝大爷这副模样，都大声嘲笑起来。愤怒的贝大爷挥舞着手中的橡胶棍，保护着王诗雨。无赖们冲上来开始殴打贝大爷，贝大爷顽强地和无赖们搏斗着，激斗中无赖们掏出了凶器，贝大爷已身中数刀，依然不退，他夺过一名歹徒手中的刀，刺死了其中一名歹徒，歹徒们见出了人命，瞬间跑了个干干净净。

而此时，贝大爷也伤势严重，昏倒在地。王诗雨被眼前的恶斗惊呆了，她想不到这个一向被她嫌弃的贝大爷，为何如此拼命的保护她。回过神来，她慌乱地报了警。贝大爷被紧急送进了医院，因失血过多，一直处于急救，昏迷不醒。

警察从现场遗下的凶器，通过提起指纹，调查走访等一系列侦破手段，确认当晚到场的歹徒共14名，现场死了一名，其余在逃。就在此时，一个消息震惊了王诗雨。原来，在从现场提起的指纹中，贝大爷的指纹引起了警察的注意。这和多年前的一桩杀妻在逃案有关，经多方比对，这贝大爷竟是当初杀妻后一直下落不明的李平财。

王诗雨呆住了，这竟然是自己恨入骨髓的父亲。现在，又用生命保护了自己。

急救室外围满了警察，都在等待这这曾经轰动一时的杀人魔苏醒。

结果让人很意外，贝大爷，也就是曾经的李平财再也没有醒来。谁也不知道李平财消失后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王诗雨终究还是安葬了父亲，只不过灵位上写的是贝新枚。守灵那天，王诗雨看着贝新枚这个名字，突然心中一动，新枚（忄+每）这加起来不是一个悔字吗？贝则是父亲李平财最后一个字的部首。原来父亲一直在悔恨中度日，或许，他的这副容貌是自己毁的也说不定。以前，父亲可是一个大大的帅哥啊！

她失声痛哭起来，哭得昏天绝地，发自肺腑。

因为她不知道该恨父亲还是该怀念父亲。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