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宝的语言很美,她能发现院里的第一枝开放的杏花,能发现哪一株杏树的花瓣落尽生出蜷着的绿叶,有一天,叶舒展了,关宝走到树下,抬头,妈妈,什么叫枝繁叶茂呀。
比起姐姐的好口才,翰宝的语言是世界上最难翻译的婴语了,不对,他已经十六个月了,已经是一枚小幼儿了。
翰宝的话,总是“嘟”字开头,小嘴一噘,后面挨过来一串感叹词。他用同样的词汇迎接爸爸妈妈下班姐姐放学,表达重聚的欢愉,这样的句子还可表示:再见、得逞、意外的发现……无论发出的那句有多长,最后的一个字都是“哒”。“哒”字沉下去,拉长音,小嘴扩成长方形,小脸因发力失度憋成绯红色,仿佛内心所有意思已经表达的淋漓尽致了,才自满自足的收了尾音。
爸爸妈妈叫得还算响亮,但是,最近也凌乱了。一家人用餐,他从桌下钻出来,“妈妈爸爸”挨着叫,我们极尽欢颜,一派春光融融。他又忽然看向妈妈,改了口:爸爸!表情揶揄,妈妈差点为之绝倒,满堂哄笑。翰宝懂得开玩笑了,他的小计谋得逞,遂没完没了的错叫开来。
姐姐点评,我的弟弟还挺好玩的。
还有好玩的是,翰宝爱学动物的叫声,小狗汪,小猫槑槑,小鸭嘎嘎,小猪和老虎一类猛兽都是嗷呜。
妈妈戴的小猪首饰,他攥紧,嗷呜嗷呜配音。和姥爷出去玩耍,某建筑门口立两头石狮子,他迅捷从前行过,嗓子里低而威严的嗷呜嗷呜,姥爷环顾恍然:噢噢,是有石狮子啊。回家上楼梯,他又低吼,姥爷四下望,邻居房门紧闭,楼道空空荡荡,哪来的兽类,姥爷又捺不住好奇,放下翰宝去找,翰宝颠颠跑到一户门口,小手一指,真是一头小猪,赫然稳踞猪年春联的一角,就等翰宝来发现。
可笑,每天,翰宝负责念念有词,姥爷要把翰宝走过的地方清点的干干净净,考查求证。可叹,那么小的一双眼睛,要把眼前的全部都摄入心胸,挑出自己喜欢的,索词,表达。
那天,送关宝上学,姐弟两个说再见,翰宝情绪激动,嘟字打头,一句话跌宕出一泻千里的气势,我们没听懂,只看着他激动的红脸蛋大笑。关宝不管,亦是嘟字打头,给出一长串的作答。两人一唱一和,情真意切,有不舍,有嘱托,还有彼此殷殷希冀。
未成形的言语,其式也拙,其文也简,却是风过林间,真趣也;已达意的言语,仰摄天籁,俯数四时,塘月荷香,会意也。
浓浓淡淡,真真切切,这许是两小儿言语的奇妙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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