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琼花·第十一章

作者: 雾谷晴岚 | 来源:发表于2023-02-07 11:30 被阅读0次

    【一】

    “发箍收到了吗?”短信铃声响起,苏夏拿起手机,发现是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发来的,看来这就是白彦的手机号码了。

    “收到了。真是意外的惊喜,谢谢你。”苏夏编辑完短信按下发送,小心翼翼地将发箍戴在头上,凌乱的碎发被整齐地收拢在头顶,虽然显得额头空旷得有些突兀,却比不带发箍的时候清爽干练多了。

    “还喜欢吗?就当是送给你的元旦礼物了,头发留长之前可以先戴着。”

    “喜欢,最近可以不用因为整理头发而特地早起十分钟了。”

    苏夏笑得暖洋洋,盯着手机等待白彦回信息,但手机静默了许久也没有再次响起。苏夏想,高三的学习任务这么繁重,也许白彦学长已经开始专心学习了呢。她正要起身去倒杯水,手机突然兴高采烈地响了起来,把苏夏吓了一跳。

    “可以告诉我是谁剪掉了你的头发吗?”

    苏夏飞快地在手机上打出“我们班的唐依依”,但她思忖了片刻,终究还是害怕将事情闹大,只得咬牙切齿地将这几个字删掉。

    “你不认识,是我的一个同学,从前我们也算是很要好的朋友。”

    手机再次静默了许久,等苏夏收到消息时,她已经坐在餐桌上吃午饭。

    “是唐依依吧。”

    啪嗒。

    苏夏手一滑,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板上。妈妈闻声抬头看到苏夏惊诧的样子,凑过来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夏失声感叹:“太神了吧,这都能知道。”

    妈妈一边喝着汤掩饰心底的好奇,一边轻描淡写地问:“谁啊?”

    “我有个同学,学习好能力强,而且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那你得以你同学为榜样,争取成为像他那样的人呢。”

    “我?我好像干什么都不行。”

    妈妈突然严肃地直起身来,将手中的汤匙放回了碗里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以后不允许再说这样的话了。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你自己,任凭别人再怎么鼓励你都是石沉大海,也许连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

    “妈,可是我的成绩……大多数老师都已经放弃我了。”

    “那上次不是涂卡笔出了问题嘛,不再努力一下怎么知道有没有救呢?你好歹也是我这个教师的女儿,论资质不会比别人差的。”

    “您还愿意相信我?”

    “我相信你不单单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还因为我太过了解你,你的很多想法和情绪于你而言全都是负累。”

    “我那个同学也说,我要按照自己舒服的方式去生活。”

    妈妈赞许地点点头,“你同学说得没错,等你真正振作起来的时候,记得好好感谢人家,请人家吃顿饭。”

    “既然妈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再努力一次。”

    “感觉你把头发全梳上去还挺好看的,比原来清爽多了。”

    “……嘿嘿。”

    苏夏被妈妈鼓励难得心情大好,午饭也吃得多了些,雀跃着回到房间,却突然想起忘记了给白彦回信息。苏夏赶忙拿起手机查看,发现手机上多了一条白彦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的短信。

    “还记得你们宿舍四人伪造请假条出校散心的那天吗?你们的朋友迟晓月当时非常害怕,她其实是不想出学校的,却还是顾及所谓的友情跟着大家冒险。冉榕看起来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女孩,我对她的事迹略有耳闻,闹事向来只靠蛮力,太容易被人当枪使。那个唐依依,最开始提议出校的人应该就是她,但请假条是冉榕伪造的,生日是给迟晓月过的,就算那天被老师逮到了,她最多也就是个从犯。”

    “哇!白彦大神你好厉害!居然连这些细节都记得!”

    白彦的消息很快就发了过来:“其实你也早就察觉到了吧,只是一直不愿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在家好好养病,别把学业落下了,一旦落下进度很难补的。”

    苏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白彦学长,您觉得我这水平什么时候跟上过学校的进度?”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虽然达不到老师们的水平,起码可以教你一些事半功倍的技巧。”

    让快要高考的白彦辅导自己的功课,苏夏觉得颇有些过意不去,她又回想了一下自己那点可怜的知识储备,还是不要在白彦面前丢人了吧,因此给白彦编了个借口妄图拒绝他:“我妈打算给我请个家教呢,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准备高考,加油!”

    “那这样吧,我推荐你一个辅导班,老师们讲课质量很高,我和很多同班同学都在那里上,等放寒假了你也可以来。今天我会把我高一时整理的笔记寄过去,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孤本,多少学弟学妹想要,我都没有给他们。”

    “谢谢你,愿意伸手将我从泥沼当中拉出来,可是我不想一直仰望着你,只能靠别人的施舍与庇佑存活。”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礼貌又疏离的理由?苏夏,你的自卑感超乎我的想象,不过越是自卑的人,就越是看重自尊。我只希望你能重新站起来,真正的站起来可不是继续强颜欢笑,你可能必须舍弃些什么才能轻装上路。”

    苏夏略有些困意,起身拉窗帘准备再补个觉。窗外无风无雪也无阳光,微微泛着铅灰色着的天空上看不出阴云的形状,是北方冬天最普通的光景。远处的田野上已看不见一丝植物的草木颜色,前些天翻起的泥土不知什么时候被填平了,规规整整地砌起了几座地基。

    苏夏心里有些闷闷的,撇了撇嘴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照不进一丝光线。

    必须要舍弃些什么吗?

    究竟要舍弃些什么呢?

    或许只是一张可笑而悲哀的面具而已吧。

    在面具下生存,我早已习以为常,那伪装浸透了我的皮肤,我的血肉,像是与生俱来一般难以舍弃。可我明白我必须早日摆脱这个束缚,才有可能站起来,朝着不甚明晰的理想努力奔跑。

    【二】

    不到两天时间,苏夏就收到了白彦寄来的笔记。苏夏随意翻了一遍,每本笔记的扉页都用刚劲有力的字体签着“白彦 高一10班”,每一页纸上的字迹都如苏夏料想的一样力透纸背,翻起来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白彦好像并没有因为临近高考就不顾一切地埋头苦读,他每天晚上都发短信询问苏夏在家的学习情况,如果苏夏一整天都在踏实地看书做题,白彦便很开心,若苏夏遇到了些难题,白彦也会打电话过来耐心地为她讲解,直到苏夏能够将这类型的题目都融会贯通才肯挂掉电话。因得了白彦这个良师的指点,苏夏渐渐悟出了些学习的方法,她慢慢相信,只要自己能一直这样踏实勤勉下去,应该还不算是完全没救。

    期末考试前一周,苏夏不想返校上学,央求妈妈让自己安心留在家里度过这学期最后的时光。妈妈不了解苏夏在学校经历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但想到苏夏在校上课时每次回到家都压抑无比,且最近在家反而状态更好了些,考虑再三还是给张老师打了电话请假。苏夏得了清静,专心待在家里看书做题,绞尽脑汁和三角函数有时拉长有时收紧的函数图象较劲。

    然而苏夏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运气,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五天的关键时刻,自己却突然腹痛不止,被父母赶忙送往医院的她被诊断出了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住院做手术。

    苏夏欲哭无泪,捂着剧痛的小腹毫无生气地躺在床上咬牙忍耐。她是第一次觉得,在病痛面前,好像经历过的一切事情都没有一具健康的身体更重要。所以考试什么的,还是先抛在脑后吧。

    期末考试结束当天,苏夏懒懒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地收拢,再一点一点地消失,屋里的暖气片蒸腾起湿热的气流,在玻璃窗上留下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窗外的景象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柔光滤镜,显得些许梦幻。

    “我们在学校苦哈哈地考试,你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里歪着吃苹果。”

    苏夏循声朝房间门口看过去,只见何诗提着两袋水果笑吟吟地站在门口。说是苦哈哈地经历了一场期末考试,她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任何被考试摧残过的痕迹,还是像往常一样神采奕奕。

    苏夏扯起嘴角哼哼一笑,“我宁肯趴在期末考试的考场上睡大觉,也不愿意在这里活受罪。”

    何诗一边走近苏夏的病床,一边安慰她:“都知道急性阑尾炎有多痛苦,我就不跟你开玩笑啦。恢复得还好吗?听张老师说你做完手术已经过了几天了。”

    “还好,落不了什么病根。最近……大家都怎么样?”

    “如果你是指你的那帮室友们,她们还是老样子,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你在与不在对她们都没有什么影响。”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边缘人就该有边缘人的觉悟,不该幻想自己在21班还有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哪怕是背地里的讽刺和挖苦。

    在时惹人厌烦,不在时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自己。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没必要为那些女生伤心吧?最近江哥爸爸把没收的手机还给他了,他第一时间就联系了我问你的情况。”

    苏夏立刻从短暂的颓唐中抽身,“你怎么说?”

    “我说你最近不太好。江哥虽生气,但他还出不了家门,只托我问你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托唐依依的福,江哥寄的信,我从来就没有成功打开过一次。”

    “你的语气可真是越来越尖酸了哈,什么时候学会冷笑着嘲讽呢。不过那几个人,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苏夏低头看了看手中迅速被氧化的半个苹果,也没有了继续吃下去的欲望,将它搁在了一边。

    何诗见苏夏这样,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心思打趣,只能尝试鼓励她:“苏夏,你一定要再次打起精神来,如果下学期她们再找你的麻烦,我虽然没什么强硬的手段,但身为班长,我再也不能置之不理了。”

    “何诗,谢谢你,你愿意和我站在一边,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宽慰了。”

    “等身体养好一点了,给江哥打个电话吧,他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好的,我会的。”

    何诗离开后不久,苏夏就收到了白彦的短信。

    “我这边考试刚结束,你们下午就考完了吧?发挥得怎么样?”

    为了不让白彦担心,苏夏没有告诉他自己做手术的事情,白彦那明察秋毫的性格,苏夏还担心会瞒不过去,但现在看来,她可以松一口气了。

    “我请假了没有去考试,做了个小手术。”

    苏夏尽量轻描淡写地回答,短信发送之后手机静默了几分钟,苏夏以为白彦已经放心不会再打电话来了,故而放下了手机闭目养神。手机沾到床单的瞬间,短信提示音却突然响起,苏夏赶忙拿起手机查看。

    “在家还是在医院?我去看看你。”

    苏夏觉得心中有什么情绪收敛不及,像是惊喜又像是期待,直让她咧着嘴傻笑了半天。但苏夏考虑到白彦学业繁重,还是礼貌地回绝了他,并且告诉他自己也会去白彦推荐的辅导班补课。白彦没有再坚持,只告诉苏夏让她安心静养。

    【三】

    出院之后,苏夏在家憋得烦闷,于是跟妈妈提出了想去参加补课班的想法。难得女儿主动想去补课,妈妈自然举双手支持,立刻带着苏夏去了她指定的补习学校报名。

    补习学校被设立在一个暂时被闲置的技术学校教学楼里,老旧的三层楼房在簌簌而下的白雪之中显得异常冷僻静谧,不是很大的校园像是被遗忘了许久的花园一般。苏夏去补习老师的办公室领了一套辅导资料便去高一部试听。寒假期间,这老教室里竟没有空调和暖气,着实让她暗自抱怨了一番,不过当她看到同在一个班里的熟悉面孔时,那满腹牢骚也被瞬间驱散。

    坐在前面的江银岚听到苏夏溜进来的声响,回过头发现来人竟是苏夏,激动地朝她挥手示意,还不忘扯扯身边女生的衣角,本来在专心抄写板书的女生只得回头,在看到苏夏时也惊喜地点头微笑。

    苏夏在看到许久未见的老朋友时,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的暖意。不过江银岚和何诗一起来补习,还坐了同桌,这剧情发展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

    补习班的课程安排得很紧,课间休息时间少得可怜,苏夏趁着别人去喝水上厕所的时间凑到了江银岚和何诗身边。她拍了拍江银岚的肩膀,“喂,江哥,你们俩这是闹什么呢?”

    江银岚嬉皮笑脸地朝着苏夏伸出大拇指,“看起来状态恢复得不错嘛,还有心思八卦我们俩,少了阑尾对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哎。”

    何诗在一边温柔地指责江哥,“苏夏刚刚康复,你就别拿人家的病痛开玩笑了。”

    “谁让这小太妹消失了大半个月都没想起来跟她大哥联系一下,虽然我手机被没收,寄的信都被那些家伙毁了,苏夏你也应该能感知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吧?”

    苏夏如梦初醒,将身子都往前探了探,“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银岚抬头看了看黑板上方的电子表,“我长话短说,最近一直写信想告诉你的是,当初发帖中伤顾谣的另有其人,是我们班的孟逸真。”

    苏夏瞠目结舌,讶异了半分钟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江银岚指着苏夏笑着对何诗说,“可怜单纯的孩子,居然被蒙在鼓里这么久。”

    苏夏正要继续问问,那电子表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看来是上课时间又到了。补习老师踩着上课铃走进了教室,苏夏只能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消化刚刚得知的惊人真相。

    苏夏怎么也没有想到发帖的人会是班里与所有人所有事情都无甚关联的孟逸真,如果她干了这种损毁别人声誉的事情,当初总也得有个动机吧。经历了这场风波,却造成了自己和唐依依互相猜忌怀疑直到敌视对立的结果,看来自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冤大头。不过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她也不会慢慢地看清楚身边这些所谓的“朋友”真正的本性,其实如果有机会和她们和好如初,苏夏也是不情愿的。

    “哎,人性啊。”她叹息一声,无奈地将题本翻到老师正在讲解的那一页。既然自己努力周旋了这么久,都没能成为一个人见人爱的女生,那就做一些看起来可以掌控的事情吧,比如——听懂现在老师正在讲的语法?

    “虚拟语气表示说话人的愿望、假设、猜测或建议,比如,If I were you,I would avoided everything……”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我会怎么做?我能够避免这一切误会与痛苦的发生吗?

    “在表示虚假的、与事实相反的或难以实现的情况时用虚拟语气,表示主观愿望或强烈情感时,也用虚拟语气……”

    假想的,虚假的,友谊,人缘,事实,还有辰旭。那个一尘不染而冷淡疏离的人。

    想望的,希冀的,尊严,肯定,理解,除此之外,还有吗?

    “嘎吱——”左后方传来沉闷冗长的噪音,苏夏不禁循声朝门外望去。为了方便老师们查课,后门一直是大开的。苏夏坐在后门的门边,很容易就瞥见对面教室里那背对着自己的男生,白皙瘦削,天生亚麻色的头发,一直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桌面上的书本。苏夏只从背影就分辨出了那个男生便是将辅导班介绍给自己的白彦,只是此时正在上课,苏夏不便和他打招呼,只能默默地回头盯着自己的资料钻研。

    窗外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树上地上的积雪反射出柔和的白色光线,将教室里照映得非常明亮。少女百无聊赖地压着凳子,右手老练地转着笔,却再也没有原来上课时昏昏欲睡的感觉。

    既然自己已孑然一身,却仍有人愿意将自己耐心地慢慢扶起来,愿意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那就证明她苏夏命不该绝,或许这点挫折在某些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吧。

    那么,还有什么理由沉沦在孤独之中不愿继续前行?

    【四】

    下午四点有一个长达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大家经过一整天高强度补习的摧残都逐渐变得没精打采,大部分人都像失了魂一样趴在桌子上发愣,整个教室安静得有些死气沉沉。苏夏随便整理了下凌乱的桌面,从书包里偷偷摸出来一个小面包补充体力。

    “彦,这道题为什么选C呢,我上课时没听懂哎。”

    苏夏循声而望,这才看到斜对面教室里白彦身边坐着的女生。女孩那瀑布般的长发和白色毛衣相互映衬,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温柔娴静。苏夏只能看到她后颈处露出的一小片肌肤,透亮的白皙,她根本羡慕不来。她有些沮丧,回头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自己手边那些花花绿绿的辅导资料上,眼神不自觉地飘了飘,正巧看到桌面左上角静静躺着白彦学长寄给自己的笔记。

    苏夏心虚地拿了本王后雄盖在那本笔记上面,提起红笔开始在讲义上勾勾画画,耳后却不断传来二人的讨论声。其实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苏夏却总是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且自己无法终止这种愚蠢而又猥琐的行为。

    过了两分钟,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来自两个学霸之间的讨论似乎以女生恍然大悟般的一声拉长的“原来如此——”结束了。世界又沉静了下来,苏夏吃完了面包,继续演算上节课老师讲过的数学题,却依然得不出老师算出来的正确答案。

    “……这里,数值代错了。”

    视野中本来全是字母和数字组成的枯燥算式,凭空突然出现一只男生修长白皙的手。苏夏怔怔看着那只手指向的地方,自己演算了大半页纸,却离谱地在第三行就代错了数值。

    “少了个小数点,”那只手移向了题目,在数值的位置上点了点,“没关系,再算一遍,肯定就对了。”

    “原来如此——”苏夏不禁恍然大悟般感叹,突然发现自己重复了刚刚听到的话。她这才回头看,只见白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她。

    “干嘛,帮你指出了错误,反倒不被感激吗?”

    苏夏被这俊逸而又灿烂的笑脸晃得眼晕,急忙低头看向自己的演算本定定神,“谢谢白彦学长,只是带丢小数点这种操作,我自己都会笑话我自己。”

    “这不是还能得一半过程分嘛,再说了,做这种难度的函数题,你能推这么多已经很棒了。”

    “真哒?”苏夏得到了鼓励,心里乐得开满小花。

    “借你的笔记,感觉有帮助吗?”

    苏夏刚刚的沮丧早已烟消云散,从王后雄下面将白彦的笔记抽出来,“虽然有看不懂的地方,但受益良多。我打算把这几本全部抄下来,目前已经抄完一本了。”

    “啊?”白彦听了苏夏这简单粗暴到有些离谱的学习方法,想劝阻她却不忍打击她奋斗的劲头,哭笑不得地扶额,“挺好的,想加深记忆的话,再找些题目刷一刷。”

    “好的!”

    “彦,这就是你提到过的那个高一的小学妹吧。你好,我是高三二班的沈星如。”

    身着白毛衣的女生站在高挑的白彦身后调皮地歪着头看着苏夏,她笑起来眉眼弯弯,让人感受不到丝毫陌生感,清明的眼神中却分明透出十足十的聪颖睿智。

    这不就是那个谣传中和白彦相互喜欢的女生吗?苏夏有些失了底气,客客气气地朝沈星如点点头,“学姐好,我叫苏夏,高一21班。”

    和沈星如的随和一比,苏夏沉闷的语气与机械的动作显得十足客套疏离。

    “不用客气,像你喊白彦那样喊我名字就好。”沈星如看了看苏夏手中白彦的笔记本,“彦的数学水平是我们所有高三学生只能仰望的巅峰,你拜他为师是绝对正确的选择。但他的英语却……”

    “英语怎么了?”

    “彦你还好意思问吗?真的很逊哎。”

    少女用毛衣宽大的袖子遮住嘴角羞涩地笑笑,白彦也跟着她调侃,“嗳,好歹上次月考我英语能考到三位数了,在后辈面前不要让我这么丢脸吧。”

    “看你表现咯,毕竟我可是帮你提分的功臣。”

    “是是是,英语大神,放学请你喝奶茶怎么样?”

    “甚好。”沈星如点点头,突然上课铃响了起来,她连忙转头看向苏夏,“苏夏学妹,一定要加油,回头我也把我的英语笔记借你,虽没有彦的笔记那么抢手,但好歹也能考到单科年级前十了。”

    “要回去了,老师来了。”白彦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赶紧回教室去。

    “有空找我们玩啊,请你喝奶茶。”沈星如一边跟着白彦朝自己教室走去,一边回头和苏夏说着。

    年级前十这样优秀到令苏夏遥不可及的标签,让沈星如以这样一种轻描淡写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出来,苏夏感到莫名的自卑与酸楚。自己最近这般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努力的终点也只不过是将自己从吊车尾的队伍中拉出来,成为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普通人。今日和白彦沈星如二人一比,自己就好像是一只为了一把稻米拼命争食的小麻雀,在优雅高贵的天鹅面前,终究只能得到怜悯与照顾罢了。

    【三】

    一天的课程上完,苏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躺在床上许久却仍是心思纷乱的她拨通了季秋的电话。

    “阿秋,期末考试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你,最近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被老妈关在家练琴咯,真的太无聊了。你呢?刚做完阑尾炎手术,身体好点了吗?”

    “好多了,现在在工业学校老校区上补习班呢。我听着感觉还不错,你要不要来?”

    “呵,你是知道我的,向来闲散惯了,怎么可能再去那种地方给自己添堵。”

    苏夏确实了解季秋,连在学校的课程都不能保证全勤,总是听着课就半途偷偷跑出去撒欢,所以成绩也总是不上不下的样子,好在能弹得一手钢琴,为了不禁锢季秋坦率烂漫的天性而毁了她的天赋,连她爸妈也无可奈何。

    “嗯……阿秋,我在辅导班遇到了白彦学长,他前几天把笔记借给我看,今天还指导了我一道数学题。”

    电话那头传来季秋花枝乱颤的笑声,“哈哈,那很好啊,对方可是白彦哎,蝉联全市数学联考第一名的白彦哎。”

    “今天我还认识了高三二班的沈星如学姐,她人很好,说要把英语笔记也借给我看。”

    季秋沉默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那你是什么想法?不管好的坏的,直说就好。”

    苏夏的声音低了两个调,“阿秋,我很糟糕对吧?成绩差也就算了,关键是心肠也不好。就算是白彦和沈星如真诚热心地帮助我,我在心底也不能把他们当做是朋友,只能以感恩戴德的方式恭谨地面对他们,我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你是觉得……他们很般配吧。优秀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当然般配了。”

    “什么?”苏夏觉得季秋说的话有些跳脱,一时跟不上她那天马行空般的思路。

    季秋的下一句话,更加天马行空不着边际。

    “我是说,你喜欢白彦吧?”

    总有人孜孜劝导,要不懈努力,也要有自知之明。

    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属于孩提时代广袤纯净的星空之上。

    但来自多年以前的光线好似跨越记忆的屏障奔袭而来,打破了无风无浪的死寂,穿透了隐忧沉郁的湖水,照亮逐渐明晰的一个答案。

    那个答案荒诞无比却又昭然若揭,所有纷乱复杂的情绪无一不在宣示着,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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