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儿,走了。”一袭素衣的女子轻轻拍醒仙鹤,将写好的书卷笼入袖中。
两只小仙鹤不敢怠慢,快速跳起来,扑棱扑棱翅膀,叫了一声,准备出发。
浮云在手边漂浮,微风在耳边私语。“天上,终究还是没有人间的温暖。”女子伏在仙鹤的背脊上,心中暗叹。衣袂上用丝线细细绣出的片片云纹映射着天边云霞绚烂的光彩,与风共舞。
她从袖中取出书卷,展开阅读今年第一位将会了却愿望的苦情人的愿望。
他是大国皇子,武艺高强,天天父皇都要带着他护驾才放心;她是外族公主,能歌善舞,因国家吃了败仗被送来做人质。
几年前,她刚刚被送来,每天都默默滴泪,守着一把从故乡带来的琴,日夜弹奏。而有一天,他无意间听到了她怀乡的琴声。
他悄悄藏身在纱帘后,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哪怕只是看着她的纤纤素手在琴弦上拢捻抹挑,琴音凄凄婉转,仿佛诉不尽心里的愁苦。不知为何,他便止不住地思念她,想要保护她。由此,他为她神思迷离。从此,他常常深夜在窗外听她弹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弹琴的手法和旋律,早就被他牢牢记在心里。只不过,他一直没有看见她的面容,他常常在脑海里勾勒她的笑靥,千万种面目,他都愿意。
后来有一天,皇上大摆筵宴,他第一次看到了她的闭月之容,羞花之貌,倾国倾城,风情万种。面容姣好的她掩不住眼里的哀伤,眼角的一颗泪痣,更是衬托出她的超然出尘,越发显得美丽动人。从此,他为她神魂颠倒。
他们在宫中常常遇见,一开始还很有礼貌地行礼,后来熟络了,便相视一笑,擦肩而过。幸而他是武将出身,不会随随便便就把感情露在脸上,更不会远远的见到她就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
他想:有一天,我一定要娶她。于是,他会托宫女送花给她,让御膳房做好她最爱吃的莲子羹给她送去,却告诉他们不要说是他送的。不然,他真的会不好意思,谁让中国是羞涩的民族呢。他只是一直将她暗暗放在心里,从来未曾表达出来过。有时候他也在想,她……兴许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吧……
再后来,命运和时间,告诉他一切都是不可能的。他是皇子,却不是太子,皇后娘娘生的大哥才是。她身为人质,为了国家,必须要攀附权贵,以保证自己国家的安全与和平。
终于有一天,她要出嫁了,而新郎却不是他。他强忍着心中的痛,挤出满脸笑容,和大伙一起喝酒玩笑,可眼睛却不时望向一袭红衣的她。红衣的衣角飘起,像是烈焰,也像她扬起的红唇,像她鬓角的芳华。他只能看着她站在哥哥身边笑魇如花,成为太子妃。而他,也只能继续笑着往自己肚子里灌酒。
借酒浇愁,愁更愁。
强颜欢笑,心愈痛。
那天他喝的烂醉如泥,看着灯焰肆意的灼烧,听着酒杯茶盏碎裂的声音,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声。都是妄念!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他只想一直醉着,或者直接醉死,再也不要醒来。可是,太医们的一碗浓醒酒汤把他从醉里唤醒,他才猛地意识到,时局已定,不可逆转。
他知道哥哥很喜欢她,哥哥对她的爱不比自己少,权势也比自己更大。既然她是哥哥的太子妃了,哥哥会照顾好她的吧,自己就不用再托人送东西了。这么说,哥哥确是她此生的如意郎君了。他想着,心里满是欢喜和怅然。
实在忍不住,他去郊外放了一个许愿灯。
他思量了很久,终是下定决心,认真在灯上写下愿望,轻轻放飞。“仙女娘娘,希望您能帮助我实现这个无理的愿望……”
一个月后,她与他偶遇,她眼神躲躲闪闪地问:“为什么你不再送东西给我了?”他愕然。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做出的那个决定。
她解释说,是这几天丫鬟碧萧告诉她的。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给仙女娘娘许的愿望是不能更改更不能反悔的。于是他顿了顿说,姐姐,您是太子妃,哥哥会照顾好你的。而她却红了眼圈,一把拉住他的胳臂,央求他不要对自己这么冷漠,以前她不知道是他在暗中照顾自己,还以为是宫里的人都对她好。
而他打断了她的解释,毫不留情地扯下她的手,更加冷漠地说:“姐姐,您现在是太子妃,将来的皇后,哥哥自然会照顾好你,小弟身为将军,定会为圣上的江山社稷鼎力镇守,还请太子妃自重。”说完,他就走了,头也不回。徒留她一人在微微的凉风中苦苦追忆他们之间的那些前尘往事。
错过了,便错过了。一次的错过,缘分也就尽了。更何况,他们之间,已经擦肩而过了无数次。
那一夜,他在太子府外偷听她的琴声,琴声婉转悠扬,恰似他们欢乐无忧的从前。他苦笑。果然,哥哥待你很好,如今你已不再是那个孤苦无助的公主了,我便也可放心将你日后的安危交付与哥哥了。
正在他思绪万千时,突然,“嘣”的一声,琴弦断了,他微微蹙眉。他暗想:难道我们之间,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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