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人出了顾府便都被戴上了手铐脚镣,带着的行李包裹都一一拆开检查,见是一些不同物件也没过多为难,也并未搜身,给顾家人尽可能的保留的颜面。先不说顾家军的威名在外,就是冲着并未累及的镇国公,他们也是乐意尽可能的示个好的。
顾长安知道消息的时候,顾家人已经出了城,三皇子与已是三皇子妃的顾惜跪在了御书房外头,朱氏那里还未收到消息,顾长安吩咐人瞒着,也进了宫。
顾长安回京之后第一次见到顾惜,当年那个喜欢躲在朱氏身后的小丫头如今也是个美人了,微微隆起的肚子提醒着众人如今她还怀着皇家子嗣,一旁的三皇子顾长安也是第一次见,小心翼翼的护着顾惜,脸上满是担忧,“你还怀着孩子,顾家事我岂会不上心,如今你非逞强,若是伤了身子怎么办?”
来福公公就站在一旁,身边还跟着位太医,见到顾长安赶忙上前行了礼,“国公大人,皇上只怕还在气头上,三皇子妃如今身子不便,您作为兄长可否开口劝劝。”
三皇子与顾惜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顾长安,顾惜此刻满脸泪痕,“哥哥……”顾长安已不是顾惜记忆中的模样,顾长安平日里与兄弟姐妹并不亲近,但对顾惜的爱护却没减一丝一毫,如今顾长安看上去性子更为冷冽,顾惜不知兄长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场景才变得如今这般模样,只是战争素来是用人命填的,顾惜心疼兄长。
“回去吧,有我在。”说完顾长安没再看他二人,笔直的跪下,不再言语。
三皇子几乎是半拖着顾惜回去的,他深知此刻皇上有意将顾家与镇国公区分开来,而且聪慧如他,此刻不该与顾家有什么牵扯,顾长安可以求情,但他不行。
来福见三皇子与三皇子妃终于回去也松了口气,看着跪在地上的顾长安,又看了看紧闭的御书房,他知晓皇上是在等顾长安的,“国公大人,老奴替您通传一声。”
“有劳公公了。”顾长安点了点头。
来福快步走到御书房门口,尖细的嗓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皇上,镇国公求见。”
“传。”房门打开,皇帝一眼就看到了跪得笔直的顾长安,皇帝心里清楚顾长安是恨的,可他又何错之有?王氏不过被胁迫几句就害了顾永廷与顾长安的性命,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臣顾长安参见皇上。”顾长安行的是大礼,自从皇帝封他为镇国公,他就不需要行这样的大礼了。
“长安,你这是在怪朕。”
“臣不敢,顾家祖训,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铭记于心。”顾长安并未起身,他是怪皇上的,但他又不能。
“长安,你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皇帝示意来福将人扶起,可来福的力气又怎会是顾长安的对手,扶了几次,只得作罢。
“臣无心娶亲,陛下虽赦免臣及家母,但臣不敢忘自己出身顾家。”
皇帝见顾长安还是如此倔强,示意旁人退下,来福心领神会,带着一众人退出了御书房,自己守在了门口。
“此处没人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顾长安终于抬起头,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红了眼眶,“臣只想问,陆军医的妻女犯了何罪。”
皇帝没想过顾长安问的会是这个问题,犯了何罪,也不算是罪吧,他一心追求长生,历代皇帝哪个不求这个,只是那陆岩屡次进谏阻挠,他一气之下把他的妻女赏给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副使试药。
“身为女子干政,此乃大罪。”
“臣晓得了,谢陛下为臣解惑。”顾长安又是一拜,像是恍然大悟一般。
“你就没有别的要问了?”
“陛下若告知于臣,那便是臣该知道的,若不告知,臣便不应知道。”
皇帝以为顾长安会问顾家,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看他如今这副模样,皇帝却也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套说辞告诉他。
“长安,你曾说你六叔是死于中毒,并非是病重,朕曾派人去查,下毒之人是顾家王氏,她受人蒙蔽犯下大错,今日之事是顾家罪有应得。”
“是,臣叩谢皇上大恩,六叔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顾长安再次磕头谢恩。
“朕并未立储,朕的几个儿子里唯有老三没有个强大的母族,但朕希望他能有个强大的妻族,让他能在这场劫难中有活下去的本钱,长安,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顾长安内心苦涩,顾家向来不参与政事,如今皇帝用一个顾惜就把他算做了三皇子一党,“臣遵旨。”
只是让三皇子活下去吗?若是最后那位置上坐的不是三皇子,那他顾家恐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吧。顾长安心中暗自冷笑着,面上丝毫不显露,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同往常一样,只不过这回送他出宫的不是来福而是一个眼生的小公公。
“来福,那孩子终究还是与朕离了心。”皇帝看着顾长安跪过的地方,对刚进门的来福说到。
“皇上,镇国公毕竟年少,又不懂朝政,老奴觉着镇国公聪慧,会理解您的苦心的。”来福以为顾长安只是为了顾家求情,却并不知下毒之事,想当然的劝着。
“但愿吧。”皇帝看了一眼来福,放下了心,来福还是值得信的,那顾长安究竟是如何怀疑下毒之事的?
顾长安回到国公府,下人们说朱氏哭的晕了过去,顾长安只是吩咐去请大夫,就径直回了房。顾长安归京之后就嘱咐自己并不需要人服侍,自己的院子也不要有人靠近,朱氏醒来后有心问问顾家之事听闻顾长安一人回了院子又歇了心思,她对这个儿子还是怕的,从那尸骨遍野的地方回来,手上怕是沾了不少鲜血吧。
顾长安迫不及待的想见陆云归,他也确实梦到陆云归了,只不过这一次梦里的陆云归哭着问他为何不保护好自己的父亲,说自己永远不会原谅他。当顾长安从梦中惊醒时,天还是黑的。他的云归不该是那副模样,这也许就是个普通的梦吧。
顾长安起身骑马去了城郊的军营,他的顾家军现在就在这里。顾长安到军营时被拦住了,他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顾将军了,自己现在只是个名声好听的镇国公。顾长安还是将腰牌递上去了,门口的士兵看了之后神情复杂却还是把人放了进去,如今的镇国公,曾经的顾将军,怎么也不会是对炎国不利之人。
顾长安看着演武场上正在操劳的士兵,顾家军已经被打散混入了这里,他却能一眼看出哪些曾经是他顾家军的人,上过战场的人毕竟是不同的。
“将军。”先看到顾长安的是曾经的副将,他如今在军营里负责训练新兵。
“我已经不是将军了,慎言。”顾长安看着副将,想起了曾经在战场的日子,那种感觉真好,“你如今可还好。”
“挺好的。”副将尴尬的挠挠头,可不就是挺好的,不用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可在这军营里,每个人都有那么多的心眼,他其实有些应付不来。
顾长安也知道,训练新兵是最苦的差事,新兵还不知道战场的凶险,不懂规矩,要一点一点将这些人的棱角磨平,然后再迎来下一批的新兵,他的副将做这种差事,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练练。”顾长安拍了拍副将的肩膀,他改变不了什么,他只是想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抒发最近心中的怨气。
副将也是开心的,看了一眼那边正在训练的队伍,一回头就看到顾长安已经拿起了一旁兵器架上的长刀,副将也不再多顾忌,拿起剑就上前迎战。
二人的打斗声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停下训练看着这两人,副将手里的新兵也第一次知道他们一向不看在眼里的副将原来也这样厉害,而曾经顾家军的士兵更是激动,那是他们的将军,告诉他们要活着回来的将军!
副将凭着比顾长安多些的经验也并未落下风,而顾长安也丝毫没有放水,奇招频出,最终还是以一寸距离赢过了副将,顾长安没说什么,放下了长刀又拍了拍副将的肩,骑马离开了军营。
那一日之后,炎国的士兵训练更加认真了许多,关于顾长安的故事也在军中流传。
顾长安去军营的事皇帝也是知道的,御书房里只有皇帝、三皇子和来福。皇帝的低气压让三皇子和来福公公出了一身冷汗,最终还是三皇子忍不住先开口,“父皇,镇国公他也许只是去探望故友,并无他意。”
皇帝当然知道顾长安哪怕知道下毒之事也不会谋反,顾家祖训是深深刻在顾家每个人心里的,但顾长安早已不再是顾将军,擅自进军营门口竟是放了他进去,这炎国大军何事姓了顾了。
“传朕旨意,今日军营守门之人玩忽职守,按军法处置。”
三皇子此刻才明白,皇帝究竟在气什么,但他不懂,顾家守了炎国百年江山,父皇为何要如此忌惮。
皇帝处罚守门士兵的事传到顾长安那里,顾长安知道自己大意了,可皇帝寒的是顾家军的心,是这些保家卫国士兵的心,还有满朝武将的心。
顾长安知道此刻自己该去请罪了,可他不想,他突然想与这皇权争上一争,若是争不过……争不过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他就可以去见陆云归了。
皇帝也在等着顾长安来请罪,等到宫门下钥也没传来顾长安进宫的消息,气得皇帝砸了书房里的砚台,“真是反了他了!来福,拟旨,将顾长安押入大牢。”
三皇子与来福听及此连忙跪下,“父皇,镇国公刚立下汗马功劳,此举不妥啊。”
“皇上息怒,镇国公久居边关许是不懂京中军营不许外人进入,还请皇上三思啊。”
皇帝看着三皇子与来福,怒火中烧,“朕难不成还罚不了小小的一个顾长安?难不成我炎国没了他顾家还不行了?”
三皇子与来福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炎国没了顾家会怎样,从未有人想过,在炎国人眼里,顾家就是炎国的守护神,有顾家在,炎国就会一直在。
皇帝拿出玉玺盖在了圣旨上,一切都改不了了,来福拿着圣旨到镇国公府前时,默默感叹,先是顾家又是镇国公,皇上是铁了心的要将顾家除掉啊。
顾长安接到圣旨后只回头对朱氏说了句,“娘,为了顾惜好好活着,儿子不孝。”说完头也没回的被带上手铐由人押着去了大牢。
路上有百姓知道这是那日得胜归来的顾将军,前些时日顾家流放传得已是沸沸扬扬,今日又是顾将军入狱,百姓哪能让炎国的守护神被如此对待,纷纷跪下相送,以此来表明对皇命的不满。
皇帝听着传来的消息,更加确信自己做的是正确的,如今不止军队只认顾家了,连百姓都只认顾家,他竟不知这炎国何事姓了顾。
因是皇帝下旨,顾长安被安在了关押死刑犯的牢房中,牢房里的犯人看着进来的顾长安,年岁不大又一身正气,都纷纷探过头来看,这还真是新鲜。
狱卒将顾长安送入牢房,手铐并未解开,他们怕顾长安会越狱,锁牢门时看着顾长安手上的手铐又有些愧疚,“皇命难违,顾将军见谅。”
顾长安晃了晃手铐,发出些叮叮当当的声响,摇了摇头,“我如今不过是个阶下囚,早就不是顾将军了。”
狱卒行了半礼以示对顾长安的尊重锁上了门离开了,附近牢房中的死刑犯都炸开了锅,“顾将军?你是顾家人?打赢了敌国的那个顾将军?”
“顾长安。”顾长安没再多说,找了处还算干净的角落躺了下来。
“我知道,那个唯一活着回来的顾将军就叫顾长安。”
原来真的是顾将军,顾将军竟也被放在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若说顾长安会叛国,炎国没有人会信,更不会有人信他会做什么十恶不赦之事,那他究竟是为何进了这死牢里。
第二天早朝,所有人上奏的无非就是一件事,顾长安。
皇帝看着满朝为顾长安求情的臣子,将手中的折子扔了下去,“朕竟不知顾家什么时候这样会笼络人心,若不是朕罚了顾长安,岂不是往后这江山就要姓顾了?”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几位皇子王爷,他们也都面面相觑,没有人怀疑过顾家,这百年来皆是如此,谁会反顾家都不会,后面的大臣也都一惊,皇帝的疑心病何时这样重了?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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