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朋友向我抱怨一些生活琐事,我常常会惊讶于他的眼界怎么那么狭窄?想到同事抱怨新来的姑娘又懒又不好沟通,害得他多做事情。当他愤愤然絮絮叨叨的时候,我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却惊讶于她的格局竟如此之小。同样的,当有朋友向我抱怨家长里短时,我一边说着聊胜于无的安慰话,却又觉得,如此鸡毛蒜皮的小事竟也值得这样义愤填膺,口沫横飞没完没了。是的,我惊讶于他们的眼界,竟是如此的狭窄。我不仅说一些可有可无的宽慰的话,我还常常冷静地出主意(当然人家未必采用,也许只是为了抱怨一下而已):同事可以分工,各司其职,偶尔帮忙可以,但绝不要大包大揽。至于家长里短,我是从不屑于参与的,首先家人之间互相谅解,以最大的善意揣度其动机,无聊的亲戚邻居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事看看书,追追剧,又开心又长见识,何必聚在一起你看不惯她,她也看不惯你,斗来斗去简直是有病。
我一直觉得自己这方面的境界很高,正如杨绛的一句名言: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我都不屑。然而又一次听完朋友的大吐槽,给她出完主意之后,我有点恍惚了。我一直以为她的境界也很高,她少年辍学照顾家人,在村里以彪悍而远近闻名,她竟也被困在这种家长里短的琐事里不能自拔。我一方面很是惊讶,一方面又忽然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常常暗自落寞,各种事憋在心里缠斗不休,以致胸闷气短心绞痛,是的,我心里的难受强烈到已经上升到了生理反应的程度。那么切肤的痛苦,跳脱出来看竟也是如此微不足道,在通透的人看来,也许只不过是顾影自怜,外加呻吟和自摸。我的格局和眼界竟也如此之小,小到我自己也为之惊讶不已。
有时候冷眼看我母亲,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农村老妇人,我的痛苦竟然一大半来源于她,并且还指望她改变对我的看法,改变对我的期望和要求,以此来拯救我。跳脱出来看,指望一个百折不挠相信算命的,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农村妇女来拯救好歹接受过几年高等教育、已到而立之年(尽管其实根本没有立)的我,是多么可笑又可悲的一件事情。嗯,我知道原生家庭对孩子成年以后的影响,我知道童年的亲子关系对人的性格形成的不可磨灭的重要性,可是知道又如何?我仍然很痛苦,半夜痛哭以及默默流泪是家常便饭,面部扭曲胸口揪紧但哭不出来,是最近才有的事。
我想逃离这种窒息。
然而逃离,除非结婚。可是结婚,又绕回到我和母亲及全家分歧的根源。我母亲曾哭得伤心欲绝,她说你要是走了(嫁到外地),一年也不能回来几次,以后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你,我们就当没有你了…你就这么狠心抛下我们吗(那时候,爸爸还在)?!顺便说一句,我家姐弟三个,妹妹结婚在本地生活,弟弟在隔壁的市工作,一个半小时车程。
无端受到这样的指摘,一向以不给家里添麻烦、尽力萎缩自己成全别人为最高原则的取悦症患者,无异于晴天霹雳,我竟不知道我是这么个忘恩负义自私自利的人!我记得当时只有愤怒,沉默着听完,沉默着浸湿一大把纸巾,沉默着判了那段感情的死刑。
要结婚,还要不挑剔赶紧结婚,还要最好方圆十公里以内,见一面赶紧订婚结婚。我想,古代那种结婚当天进了洞房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的婚姻大概最适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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