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船(郭艾晨)

作者: 郭艾晨 | 来源:发表于2024-10-22 21:04 被阅读0次

沙墩河滩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村里的机帆船经常停在这里的一个小汊里,使这里成了一个小码头,别的船只也经常停泊于此。改革开放后,村人用小型机帆船做的的渡船来往于洲上与乌林之间,经常停靠于此,要过渡的人们会自动走来在这里集结。村里的机帆船是大集体的所有物,主要用于跑运输挣钱,能在上面做事,领一份工钱,当时在村里是一份很荣耀的工作。父亲通过祖母娘家一个村干部的关系,在船上专门负责做饭。此后,父亲每年春节要去看望那个舅舅,一饭之恩,一生不忘,而且那个舅舅素来以正直勤俭著名,善于提携后人。他有个极有才干的副手,负责村里文化宣传的副书记,后来被送到公社乡里当宣传干部,直至做了地区报社的领导,跟我的在县里做印刷的叔叔关系始终很好,再后来还跟苗苗攀了关系。他退休后写了一本个人回忆录,被我琢磨研究了许久。

有时,尤其是暑假,父亲带我在他的机帆船上住几天,像旅行度假,前后两次。印象里,这个特权只有我才有,朵朵、苗苗乃至其他船员的子女,似乎都从未去过船上,更不会住宿。正因如此,这些船员在二十年后还认得我。父亲是厨师,住在后舱二楼的小隔间,我就蜷缩睡在那里,父亲则睡在一楼的大隔间,或后舱的餐厅里。船上的其他人,都住在相应的部位。有两个人睡在船舱里,每天进出,需要将那两三块甲板挪开,再盖上。父亲时不时拿上好吃的东西给我,比如一个西瓜之类,笑嘻嘻的,显得很神秘的样子,跟母亲一样的神情。有时,他会从船上带回家用钵子装的猪油,用铁丝做的衣架、篮子。沙墩有户人家不知利用了一个什么机缘,拜父亲做了她家儿子的干爸爸,跟我家来往过一阵,父亲还给她家编过一个很精致的灯笼式铁丝吊篮。

机帆船上的人都对我很友善,从未发生不愉快的事;大约我很乖很安静吧,喜欢坐在那里看四周风景,观察着,思考着,而且身处河流之上,绝不会乱跑乱跳,大喊大叫,给他们添麻烦。住在木船上,空间很局促,小隔间里最难受的,是桐油味道比较重,尤其是白天,午睡有点呛人。到了夜间就不妨事,河水的味道更浓。夜间行船最开心的,是望着江里两边不断闪烁的航标灯和灯塔。夏夜行船,星光灿烂,正如杜甫描述的,“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马达嘭嘭嘭的声音,夜晚睡梦里还听得见。

自夏朝以降的四千年来,秦岭淮河以南的地区始终在发展着,万里长江的水运意义与航行盛况,自不待言。这里只引用东晋郭璞《江赋》所描述的情形:“若乃宇宙澄寂,八风不翔。舟子于是搦棹,涉人于是檥榜。漂飞云,运艅艎;舳舻相属,万里连樯。泝洄沿流,或渔或商;赴交益,投幽浪,竭南极,穷东荒。”这里的视点是站在东晋都城金陵,或者曰江南。交益是西南的交州、西部的益州,沿水路可以通达。幽浪即乐浪,指关东的高句丽。南极、东荒,可以视为南海、东海。万里大江是南中国的经济命脉,连通着东西南北四海八荒的物质运输。这里面要掌握的知识和常识实在博大精深,无穷无极。

小时候,长江常见的船舶,包括划子船、乌篷船、双桅船、机帆船、铁驳船、汽渡船、趸船、挖沙船、中型轮船(客轮、货轮)、豪华游轮,中式、西式、中西结合均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的淘汰,前四者几乎全部由木制转向铁制,由手动转向机动。老家的江边,看不见敞篷船、游艇、汽艇、皮划艇、冲锋舟,乃至房船、餐饮船、仿古画舫、仿古楼船,它们一般出现于旅游景区的湖泊、河流、海湾。老家的江边,也看不见龙舟,因为齐安似乎不兴玩龙舟,也不兴游泳比赛。我有时候读到古典文学里的兰舟、柏舟、桂舟、枫舟、兰桡、兰桨、兰棹、兰枻、桂桡、桂楫、桧楫,于是欣欣然心向往之。比如“手棹木兰舟,不顾长江雨”(苏辙),“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李清照),“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诗经》)。这些古代木船木桨指向特定的树种材质,乃至形制,显得很特殊,很高雅,很优美,其实都是划子船、乌篷船的雅称。正如我们现在称呼所有女人是美女。诗不唯美不流传,信矣。

机帆船分货船、渔船、渡船,其内燃机分大、中、小,其风帆分单桅、双桅、三桅。村里的机帆船名义上是机帆并用的船,但极少使用船帆。我的印象里,船上的一对桅杆和两张布帆平时卸下来,放在船舱里。为了结实耐水,防止虫蛀,船体用柏木、桂木、桑木、枣木之类的硬木做成。这便是古代诗文常出现桂舟、柏舟、兰舟、松舟等字眼的原因,取其寓意好。松木是可以大量生产的木材,浸水之后,不易腐败,素有“陆上千年枫,水中千年松”的说法。杉树也是可以大量获得的,一般用作船的船桨、跳板,无论是机帆船,还是小木船。机帆船的船体做好后,用专门的船钉楔入连缀,再用桐油石灰补缝,最后刷上几遍桐油。村里的机帆船中途大修更新过一次,船舱里桐油的味道残留好久。机帆船在沙滩岸边做好了,原先是较轻的船头在上,笨重的船尾在下,此时节就撤去船尾的支架,借助重力倒着下河。当然,还需借助船底铺好的厚厚麦草,间以几根圆木,两边各一批人使用木杠撬动,嗨哟嗨哟地合力推下水去,场面比较壮观。机帆船被推到江里,激起巨大的浪花。船尾的楼房会涌入一些水,过后舀出并清洗即可。

因为是跑水上运输,村里的机帆船做得很大,马达约有二十四匹,吨位约有三十吨,船上要备用成桶的柴油,尾部下面的螺旋桨旋转、助推起来很厉害。船体比后来用于渡人的机动渡船大一倍,有一些用于起居的生活空间,一楼、二楼、船舱都有狭窄的床铺,船尾后舱有专门餐厅与厕所。村里在船上做事的,约有五个人。舵手兼船长,是沙墩的一个伯伯,他的大儿子跟朵朵是小学同学,小儿子跟我是小学同学,甚至是初中同学。但是,我似乎从未在船上遇见那个男生,两人也并未因父辈世交而生出深厚的交情,可能因为他太活泼油滑,而我是死心眼。也许船长和其他船员为了避嫌,也许是父亲太喜欢我。或者是父亲为母亲所逼,需要暑假里带我一段时日,因为她害怕我玩水淹死,也觉得我顽劣难驯。机帆船每年帮村里运送芦苇、黄砂、小麦、棉花、冬瓜等大宗物品到县里、镇里去卖,也接手运送原木、大米、煤炭等活儿,主要在长江中游一带活动,不过是在鄂渚和汉皋之间。据父亲说,他最远的地方是去了一趟金陵,在长江下游。机帆船的容量不及驳船、货轮,但运货比它们灵活、便宜。满船货物在江面运走起来,场面有些壮观,引得两岸行人驻足远望,充满无限遐想。

夏天里,我在机帆船上小住时,喜欢站在后舱门口,观望两岸不断流逝的风景,从江面返观河堤、河滩,其感受绝对不同于在河堤、河滩上行走。小时候,我看到一些与船有关的电影,如《巴山夜雨》(轮船)、《等到满山红叶时》(轮船)、《十天》(机帆船)、《洪湖赤卫队》(木船)、《闪闪的红星》(竹排)、《早春二月》(木船)。长大后,我看到一些与船有关的小说,如沈从文的《边城》《长河》《丈夫》(木船),钱锺书的《围城》(邮轮),孙犁的《白洋淀纪事》(木船),汪曾祺的《受戒》(木船),叶蔚林的《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木排),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老儿》(木船),钱鹏喜的《河祭》(船帮);也看到一些与船有关的电影,如《东方不败》(战船)、《烟雨情》(木船)、《巫山云雨》(机帆船)、《三峡好人》(轮船)、《长江图》(各种船)。还有一些与船有关的外国电影,如《奥德赛》(战船)、《青青珊瑚岛》(木船)、《情人》(轮船)、《泰坦尼克号》(邮轮)、《大白鲨》(轮船)、《狂蟒之灾》(轮船)、《未来水世界》(木筏)、《孤筏重洋》(木筏)、《哥伦布传》(轮船)、《虞美人盛开的山坡》(轮船)。拍摄与船有关的电影最多的导演,是韩国的金基德,如《弓》(机帆船)、《漂流欲室》(木船)、《春去春又回》(木船)、《网》(渔船)、《人类的时间》(退役军舰改造的游轮),因而金基德成为我最喜欢的韩国导演,甚至将其“残酷电影”当作自己创作乡土小说的一种终极形态。对于这些与河流、湖泊、海洋、船舶、水运有关的电影、小说,我兴趣极浓,印象极深,以致自己内心始终具有一种居无定所、浪迹天涯的漂泊情结。朱逢博演唱的一首《满山红叶似彩霞》,几乎成了我一辈子的回忆,每次听到这首老歌,就潸然泪下。每次,船头的大铁锚哗啦啦地扔下或取上,杉木跳板搭上河岸或收回船上,就是靠岸或起航的时候,往往很是令人兴奋、充满期待的。这种声音在现代作家鲁迅、郁达夫、沈从文的笔下也有生动描述,但是他们的笔下似乎鲜有“月涌大江流”的超现实幻觉。

父亲在长江上混迹半辈子,主要是在机帆船、码头上做厨师,此前此后,也驾驶过渔船、木排。木排不同于木筏,前者是搬运木材,后者是交通工具,需要专门制作,而且可以安装风帆,甚至可以安装马达。据说他年轻时为了挣钱,私自接过放木排的活儿。放木排是山里木材的传统运输方式,因为那时候山里修路少,运输不便,所砍伐的木材集中到河边上游,请人驾驶运到下游,再转到长江,顺流而下,开到镇里或县里。放竹排的情形也一样。根据形状,木排竹排分鱼鳞排、口袋排、长筒排、长方排,前二者为小排,人工驾驶,后二者为大排,船舶拖运。根据父亲的回忆和描述,他是在乌林的鹅公颈接到活儿的。也就是说,那些木材早已从举水上游放到入江口,在那里出售、中转。有单位或商人需要运到下游的县城,请人放排,因缘际会,找到了父亲等三个人。最奇特的是,父亲放木排到了乌林,看见岸边站着一个熟人,是后村龙王庙的一个女孩,叫花,正焦急等船。她看见同村的父亲,就大喊,而父亲看见是村夫的初恋女友,立即搭载了她。女孩和村夫是高中同学,正在乌林接受业务培训。这场景很像是《在没有航标的河流上》里的。很多年以后,我在乌林中学复读高三,体检时,恰好遇见早已成家的她。现在交通发达,方式多样,山里的木材早已改为船舶、汽车、火车托运,而且建材市场巨变,不复旧貌。

我家住进新屋四年后,村里集体所有的机帆船面临改革,转为股份承包,实行彻底市场化的入股办法。盖新屋负债很多的我家,交不起1200的股份钱,父亲被迫退下来,回到家里。我和苗苗如果不曾干坏事,家里经济状况不至如此。不久,父亲买了一条使用双桨的大号乌篷船,收了村里一个青年做徒弟和帮手,利用巨大的罾网和一些带挂钩的拦网,做起江上打渔的生意来。他偶尔回家一趟,带回来一堆卖不掉的河鱼,个头都小,尤其银鱼很多,而大的都拿去卖了。河鱼的种类与味道不同于塘鱼,亦不同于湖鱼、海鱼,因为种类很多,我也认不全它们。我只知道,中华鲟、白鱀豚、江豚是不可捕捞的。多年在机帆船上负责做饭的他,其实不会打渔,更不善经营,加上为人老实巴交,后来连徒弟也公开表示不满,离他而去。没两年,他只好卖掉乌篷船,离开混了十几年的江面,上岸种地。他只留下一张渔网,放在杂货间里。村里的池塘全部被承包,有人巡逻看守。父亲在田野里劳作,走动,遇到田间两条草沟连接处的野塘,习惯性站住观察,如果有筷子长的野鱼的迹象,就兴冲冲回家拿来渔网,那撒网的姿势很专业,才让我想起他曾经是一个船员、渔民。他不去河边撒网,知道河里没啥鱼了。

印象里,我到父亲的渔船住过一次,船上只有他一人,去对岸河滩收此前下好的拦网,所得鱼货很少,兀自在船头叹息。到了中午,他在船尾用煤炉生火做饭,菜是煎鱼。饭后,他将船舱里的船板横起来,平铺在船舷,铺好席子,让我午休,自己则继续划船。渔船比一般的乌篷船大一些,铺上船板,拉下帘子,足够两个人住下。读初三的我,根本没心思看带过来的教科书。在夏天烈日的照耀下,木船里面被热浪包裹着,刷满桐油的船体和船篷,被高温激化,发出刺鼻的气味,而且因为船体小,在江流中晃动得厉害。我似乎要呕吐了,晕船了。到了傍晚,父亲带我回家,此后不再带我去船上,说我体质不行。

其实,父亲不会捕鱼不能全怪他。他一再抱怨捕捞起来的鱼不大,也不能全怪他。那时节,正值改革开放的第一个旺盛期,为了挣钱,长江沿线各地的渔民和船只非常多,很快就陷入滥捕滥杀、野蛮生长的时代阵痛与社会怪圈。为了提高捕鱼的效率,捕获更多更大的鱼类,木船逐渐变成铁船,船桨逐渐变成螺旋桨,人力逐渐变成电力,撒网逐渐变成拖网。湖泊、海洋的渔民其实也如此做派,疯狂捕捞,据说渤海湾和中国近海几成“无鱼区”,渔民们只好冒险去日本邻海作业,时常引发事故。话说回来,使用螺旋桨,很容易吸引江豚们的好奇与追逐,因此有些被螺旋桨打死,等到发现时已成腐尸。使用电频,方圆几米之内老幼不存。使用拖网,简直是鱼类的噩梦。与木船一起消失的还有纤夫,尤其是长江上游的三峡、嘉陵江、岷江一带,水流湍急,昔日纤夫多有聚集,吼声阵阵。“新时期”以来,船舶的机动装置逐渐普及,他们的数量锐减,到了市场经济发达的时代,几乎绝迹。2005年,有人在上游支流的乌江最后一次看见职业纤夫。在一些山水景区,纤夫拉船成为一项旅游体验活动,而且船夫着装、说话、唱歌、撒网,竹筏作业,鸬鹚捕鱼,都成为山水实景演出的一部分。这种山水田园牧歌式的文化旅游景观,使得沈从文的文学火爆起来,但是极少有人明白沈从文是一个自然主义者,其间还有诸多“丑恶”的东西。

“新时期”以来,原来自成体系、充满生机的长江水域,迅速被弄得鱼虾不宁,水生动物急剧缩减,中华鲟、白鱀豚极少露出水面,一些大鱼也很难见到。就连没有进入洲上人食谱的江豚,原本成群结队出没江上,最多有将近100头在一起捕食、游泳的记录,最后都被成批猎杀,消失得无影无踪,不再是冬日江面的一道奇特风景。据说,江豚的脂肪大有用处,用作食品、药材、灯油,因而可以卖大价钱。不得不说,我还从未吃过江豚、白鱀豚。还有上游森林的滥砍滥伐,沿途城市的胡乱排污,导致以前比较清亮的秋冬江水,很快变得跟春夏一样黄浊不堪,令人看到长江就想起黄河,更有钉螺携带的血吸虫病肆虐成灾。“一江春水向东流”恢复到以前的颜色,还是新世纪初三峡大坝建成以后的事。

正因为长江水域生态严重恶化,不久江上的渔户逐渐消失,我们村里三代捕鱼为业、名叫鹰的人,成了我所见的最后一个渔民。有年秋天,我放学回家,经过汪岭靠近大寨沟的、被莲子草覆盖的一处野塘,看见他在那里拦网捕鱼,一个活跃江面的“浪里白条”,沦落到在邻村草塘“撮虾子”,不能不说是时代的一个变化。新世纪初,铁路、公路变得畅通无比,长江航运急剧萎缩,最后连运营几十年的长江客轮都取消了,双岭河滩的趸船变成了历史废墟与传说,逐渐荒芜,像是河堤边独坐的一个孤独老头。我最后一次坐巨型客轮沿江行走,是父亲失去机帆船工作的十二年后,乘坐“江汉十七号”的超级游轮,从汉皋到达金陵,去那里做业务工作的考察,重走了一趟父亲以前最远的水路。这是父亲绝对想不到的,而且我还写了较详细的旅行日记。如今想再坐日常轮船沿江行走,恐怕要到长江三峡去坐轮船。最简便的方式,是到汉皋大桥边坐过江轮船。

村里的机帆船,自然不久也走到了人生终点,那些船员们几经折腾,最后还是各自谋生,分道扬镳。那艘机帆船是否被卖掉,我尚不清楚,很多年以后,我在龙王庙外的江堤边,看见一艘破旧的机帆船,很像是昔日的那艘。他们若要转让出去,也只会给村里人、洲上人,一来二去,船还是那艘,正所谓“楚人亡弓,楚人得之。”很多年以后,我在齐安与鄂渚之间来回摆渡的汽渡船上,偶然遇见原来机帆船上做船长的伯伯,改做了这条汽渡船的船长。更准确地说,他入股承包了这条汽渡船,而那时节,正是他们的机帆船宣告破产之时。因为离家较远,我不敢肯定是不是熟人。已经年老的他却先含笑看着我,微微点头。我也微微一笑,但没有上前说话。我以为自己长大了,长变了,他们认不出来,没料到原来看惯了一个小孩子,待其长大成人,依旧有大致印象。他家的大儿媳是我们茅店的,是朵朵的闺蜜,而她婚后不久,我陪伴朵朵一起前去他家探视,算是闺蜜的关怀。我只记得他家买了一个很大的彩电,是大儿媳结婚的唯一条件。那个伯伯看见我,高兴地直打招呼。大约有这次印象的基础,他才在近百名旅客中一眼认出我。不久,渚安长江大桥建成,这条汽渡船和运输线被废止,一直空着。两边码头的闲置建筑一直保留在那里,供有心人凭吊。

很多年以后,父母在半年里双双病逝,老家成为一座空房子,破败不堪。为了满足父母生前的遗愿,我独自出资在原址建了一幢新楼房。朵朵和苗苗具体负责找建筑队,购买材料,监督施工。有了这个动议之后,适逢中元节的凌晨,一堆幻影杂沓的睡梦里,我分明看见在一片艳阳之下,云蒸霞蔚,海鸥飞鸣,而父亲站着环顾四周,母亲从旁边低矮的小房子钻出来,两人站在一起,欣赏着什么。其情形很像是在机帆船上,前面是甲板,后面是舱房,船在宽阔的江面航行,似乎到了万里长江的入海口。到了另一世界,父亲终于有了自己的机帆船,做了船长,带着母亲顺江而下,四处游历。母亲一辈子只偶尔到过汉皋,几次去过鄂诸,没有走出本省,而父亲随船出过省,但只到过金陵。这次,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随兴游玩,再也没有牵挂,没有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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