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的最后一夜

烟瘾者，伤身伤人，爱亦如此。

 著名导演L的电影《蔷薇的最后一夜》开拍了，睽违多年，导演花白的头发与睿智的双眼仍旧使他意气风发。在接到一位年轻编剧的剧本后，他对故事产生了浓烈的兴趣。饰演电影女主角的她为世人倾倒，短短一年间，她清冷脱俗的表演便被媒体冠以“惊为天人的东方女子”的美称。对此，她始终淡然置之，娱乐圈的这片浑水她越想逃离越要坠落。

 男主角最终也敲定，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十年之前的他也如同那群轻佻风流的“小鲜肉”们一样，是披着羊皮的狼，在花丛间流连多时，甚至被媒体斥为“风流成性”。三十岁那年，他的结婚消息引得娱乐圈一片哗然，而他的那颗不安分的心使他在婚后仍桃花不断。

 向来不羁放纵爱自由，婚姻之于他如同囚笼，与妻子的争吵无休无止，压抑的灵魂使他原本英俊温柔的面容变得苍老憔悴。他的孤独像眼角的皱纹、唇边的胡须，一点点滋长，直到面目全非。为了打消妻子的疑虑，他拒绝了所有的爱情戏。直到接到著名导演L的邀约，这对于他是事业上的一个巨大契机。

 这天他安静地翻看剧本，默默点燃了嘴边的烟，他的指尖停留在某一章节，哑然失笑，“惨了，拍不成了。”剧本里与女主角的亲密戏份定过不了妻子那关。然而刚放下剧本却又重新拾起，再次审视剧本，故事情节十分吸引他的注意，他甚至觉得他已经对戏中的女主角入了迷，即使未曾谋面。

 拾起十年前的那股冲动，他不顾妻子的阻挠接下了电影的邀请。

 他风尘仆仆地来到剧组，尽可能地低沉着头，不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导演见他的第一面，扑哧一声笑了，边摇摇头“多年未见，小伙子变大叔了？”他嘴角一撇，表示无奈。“我的男主角可不应该是这样，喏，让化妆师好好打理下吧。”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都已认不得，过去这些年的放纵以及婚姻的枷锁将他折磨得不成人样，内心暗自苦笑一声，便索性闭上眼了。

 而再次睁开双眼时，他静静端详着镜子里那个人，梳着利落短发、眼神深邃而慵懒，英俊而散发着成熟男子的魅力。那是自己吗？他仿佛回到了几年前，风华正茂的万人迷时期。

 造型师笑着说：“果然还是少女杀手啊，不过剪了头发剃了胡须而已。”减去了颓废的长发和略显邋遢的胡须，似乎年轻了许多，只有皱纹在提醒他已是有妇之夫的年纪，失落感又悄然涌上心头。

<一> 惊鸿一瞥，便是一生

 与女主角的邂逅，令他心猿意马。

 故事发生在民国时期，女主角身着一袭水绿色旗袍，玲珑的身段与端庄优雅的姿态透着一丝清纯的妩媚。最令人窒息的是她水波流转般的双眸，只看一眼便会沉沦。

 她主动伸出凝脂般的玉手，“您好，荔先生，请多指教。”荔先生是男主角戏中的名字。

 他愣在一旁，没有伸出手去，只敷衍般地笑笑，装作不在乎地擦身而去。

 她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颤动，莞尔一笑，竟有男子对自己如此冷淡，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漾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

 他们的戏份正式上演，女主角坐在梳妆台前画眉弄妆，镜中人越发娇艳迷人。房间阴暗的角落里，荔先生一脸黯淡地坐在床边抽起一根烟。她时不时会从镜子里瞄一眼他的神情，然后故作淡漠。

 “你就不能不去吗？”他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将手自然地搭在她细窄的肩上。

 她鲜艳的唇角上扬，侧着头用她纤长的指抚摸他宽大的左手，细细观摩。无名指的戒指熠熠生辉。“多么漂亮的戒指啊！”她赞叹道。

 荔先生脸色有些难看，挤出一丝微笑，“只要你喜欢，我会送你更……”

 “别，千万别，荔先生，您的太太还在家等着您呢，快些回去吧！”她硬生生打断他的话，将他手中的烟夺过来，深深地吸了一口。

 “雨薇，别去见他好吗？”他哀求的神色令人动容，“我不允许。”又强硬起来。

 她狠狠甩开他的手，“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话，霸占了我的爱情，连我的自由也要剥夺吗？”她的情绪濒临失控，将烟蒂往地板上一扔。

 “告诉你，我受够了，我不想再偷偷摸摸了，你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吗？”她泪眼婆娑，缓缓问道。

 荔先生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措，随后又嬉皮笑脸道：“好好好，是我错了，今天，今天就去买戒指……”宠溺地将她拥进怀，谁知她目光冰冷地咬着唇，挣脱开他的怀抱，扬手“啪”地一下就扇了他一巴掌，荔先生怔在一旁。

 “想不到，你还真混蛋呢！”她将大衣猛地从桌上抓起，绝尘而去。

 门被风呼啦一声带上，随之而来的便是无边的寂静。

 “cut！”导演打破了安静，“这段很好，不过待会还得再来一次，休息一下！”素以严格著称的导演对如此精湛的演技还是不满意。

 女主角迅速从戏中脱离，前一秒还悲泣的脸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抚平他的领口。“得罪啦，刚才那巴掌！”她调皮地伸伸舌头，十分俏皮可爱。

 而男主角在一旁没有回过神，半天才牵出一缕笑容，“没事，演得挺好！”身经百战的他仍旧入戏太深，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他走进休息间，脸上还火辣辣的疼，从怀里抽出一根烟，却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咔哒”一声，身旁一簇火苗燃起，“你是需要这个吗？”她出现在他的视线。

 他叼着烟含糊地说了声谢谢，便凑过身去，她帮他点上了烟。休息室里顿时烟雾缭绕。

 “抽烟对身体可不好哦。”她找个位置坐在他身边。

 “没办法，抽了快十年了，戒不掉了。”他无奈地回道。

 她被烟味熏得咳起来，优雅地用食指抵在鼻子下。“嗯……那么我得离开了，”她站起身来，“我不喜欢二手烟。”

 他迅速将烟头摁灭，“那……我不抽了。”似乎有点挽留的意味。

 她转身回眸一笑，“戒得了一时，却戒不了一世啊，戒烟最好的办法就是断得彻底。”又折回来缓慢走近他，“工作太压抑了吗？如果有空的话……去听我唱歌吧！”她略带骄傲的神色使她愈发光彩闪耀，“呐，有时间去听哦，内部票。”她递给他一张音乐会门票，眨了眨灵动的双眼。

 他望着她如同仰视一颗璀璨的星，这才记起原来她也是一位歌手，以独特低沉的女中音收获听众无数。“嗯，有空的话一定！”他听着她离开的声音，始终不敢抬头看，门票上的她朴素淡雅的装束，低眉抚着吉他，与戏中那个风情万种的雨薇判若两人。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想着，这不就是以前喜欢的那类女孩吗，如同雨后清晨般干净、清纯。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念想，是老婆打来的，“喂，嗯，我尽量……早点回去。”挂掉电话的他又变成了那个妻管严的落魄丈夫。

<二>暧昧，爱最微妙的姿态

电影不知不觉已拍了好几天，他总是早早地来到剧组，为脱离那个厌倦的家。这天，他乘着凌晨雾气未散便前来，剧组唯有寥寥几人，刚到休息室便听到隔壁排练厅有声音，他好奇地走过去探看。

 原来是女主角正在排练舞蹈，几乎素颜的她穿着练习服，在地板上原地旋转，姿态落落大方，时而踩着欢快的步伐，跳跃的样子如同鹿一般优雅，时而缓慢深情哀婉，指尖有化不开的温柔……

 他站在窗边看得呆滞了，直到她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他，才停下了脚步。两人隔着一层玻璃遥遥相望，玻璃上的雾气湿漉漉的模糊了视线。

 他有些惊慌失措，别过头想匆匆离开，她奔过去打开门，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逃什么？”他停住，缓缓回头，像个大男孩笑得很害羞，“早上好。”半天挤出一句话。

 她展颜一笑，点点头，“早上好！”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今天有跳舞的戏份，我想多练习几遍，跳得怎么样？”她的语气有些期待。

 “很好看！可以和专业舞者媲美了。”

 她笑得甜美，“谢谢，荔先生。”她已经习惯这样叫他，他也不会去反抗纠正，甚至喜欢这个称谓。

 他不得不承认她很迷人，即便是不着粉黛，也有眉目如画的古典风味。

 他之前也爱过许多人，真心的假意的，翻脸不认人的，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只有和她在一起才会有深深的自卑感，他讨厌卑微的姿态却又乐意和她呆在一起，因为她实在是美得过分。

 他恍惚间想起与她的每一场对手戏，永远是明明触手可得却又遥不可及。

 男女主角在经历分离之后，依旧抵不过相思的煎熬，两人相约在初次相见的舞厅。

 她双手环绕在他肩膀上，两人跳着古典伦巴，步伐曼妙款款摇摆，缠绵悱恻的舞步使他难以自持。怀中人正是魂牵梦萦的女子，她的眼神如同这舞步一般柔媚迷离，可她越是这般美艳绝伦，他便越发感到锥心之痛。痛恨自己为何不早些遇见她，痛恨自己日渐苍老而她却正值青春年华，这样，就愈加自卑，认为自己不足以与她相配。

 她悄悄地端详着他，他总是心怀忧愁似的，不喜欢笑但是笑起来又很好看。气质干净得像邻家哥哥，他不像以前合作的男演员那般轻佻，眉眼也不似那样精致，甚至，有些沧桑，但是却又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与风情。怪不得会有那么多女人为他疯狂，只不过……他结过婚了，想想就有些悲伤，我和他的距离仅止于此了。

 “他们都说，我是个狐狸精，不择手段地接近你，”她轻拂着他的面庞，“是我错了吗，爱情错了吗，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荔先生握住她的手，“雨薇，我已经离开她了，我们不去管流言，就做自己好吗？”

 雨薇迷离的双眸微笑着，“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不好受，可是叫我离开你才是真真的要了我的命。”

 “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是我不好。”荔先生的声音低沉，仍旧好听。

 背景音乐渐近尾声，舒缓而忧伤的音符如流水般游走，他们依旧维持着这个姿态微微摇摆。她将头靠在他的心口，闭上眼眉头一皱，一副心如刀割的表情，“我要的不多，就只是你的心而已，”雨薇笑中含泪，“荔先生，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什么？”他轻声问道。

 女主角不觉垂泪，他感到心口衬衫处一股暖流涌上。这最后一句他没能听清，只感觉耳边有轰鸣声摧毁了心底的防线。

 “cut！”导演喊道。慈祥的面容有一丝责怪，“怎么自己加词呢？不过……还算衬景。”女主角的泪水止住，破涕而笑，“即兴表演嘛。”望向男主角，“不好意思，我又任性了，弄湿你的衬衫。”女主角的笑如同梨花带雨，眼睛亮晶晶的。

 这一夜他做了个噩梦，梦中的他和女主角的恋情被媒体大肆报道，极尽狠毒的字眼劈头盖脸地纷至沓来。

 “清纯玉女堕落为第三者”“xxx再爆偷腥丑闻”……她顿时成为众矢之的、网络暴力发泄的对象，形象一落千丈……

 他猛然惊醒，浑身冷汗直冒。

 “不……不能这样，不可以……”他看着枕边的妻子，陷入长久的沉思之中。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故事大概就是这样，女主角已然成为心口的朱砂痣。

 这种动心的滋味在蛰伏了三十年后轰然涌现。

 爱是一种天赋，是别人几十年都无法与之匹敌的。同时爱对于他而言，像极了烟瘾，一旦沾染上便会沉迷其中获得快乐，但也会遭受烈火焚身的痛苦。

 “戒烟最好的办法就是断得彻底！”她的话语依稀在耳边。

 烟瘾如此，爱瘾亦如此。

    <三>何人教我，与君长诀

 最后一场戏即将上演，男女主角在化妆间做准备。已经好些日子没在片场抽烟的他不知何时又拈起一支烟，自顾自地吸着。

 她有些疑惑，但又走到他身旁，“怎么又抽上了，荔先生？”说着便想抢走他手里的烟。

 他却将烟闪到一旁，一改平日里的温和态度，冷若冰霜地回道：“别想轻易改变我，”使得她的笑容顿时凝固，“还有，私下里别再叫我荔先生，有些刺耳。”

 这句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一样呼在她的脸上，有极其清晰的灼热的疼痛感。

“是。”她的眼睛睁得通红，转身离开了。

 他一个人在房里承受心脏撕裂带来的快感，再狠心的人去摧毁一腔柔情也是要犹豫三分的，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多情的人。他的嘴角被利齿咬出一个深深的印记，霎时渗出血来。

 几经轮回，兜兜转转，荔先生上前线作战，在某个夜里做了逃兵，只为见雨薇最后一面。疯狂如骤雨般的敲门声惊醒了熟睡的雨薇，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痴痴地倚在门框上望着门口的荔先生。泥渍混杂着斑驳的伤口，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闪着灰暗的光芒。他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睛被伤痕压得脆弱至极，渗出一丝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她情不自禁地用手触碰他眼角的伤口，他低声发出“嘶”的疼痛声，伸手拥她入怀，动作十分自然娴熟，门也顺手带上。

 暗黑的夜里，两人相拥无语，静得只听见寒蝉凄切地叫唤着离别的愁绪。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她在他肩头上蹭着眼泪。

 “是不打算回来了，可又放不下……”荔先生揉着她柔软而卷曲的发，“所以，我做了叛徒……”沉痛的语气里携一丝坚决。

 “那你……后悔吗？”她目光如横波秋水，楚楚动人的神情让人不忍拒绝。

 他似笑非笑，嘴角不停地抽搐着，想哭却又隐忍着，“愿受千夫所指，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见你一面，值得。”

 她凄然一笑，仿佛喝了一杯烈酒，睁着半醉半醒般的朦胧的眼，“真的吗？这一次，不会再离开我了吧？”忧郁的睫毛忽闪，他听得到她的微弱呼吸与心跳，眼神却在躲闪。她踮起脚尖吻他唇角未愈合的伤口，尝到一丝冰冷的苦涩，辗转了几秒，将她所有的柔情都倾注其中，才肯割舍。

 “没有未来也无所谓，我只要现在。”她说。

 他干涸的如同沙漠的眼里竟有动容的不知名的液体流动，而内心更是有如惊涛骇浪般的翻涌绞痛。过去的太多年，吻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唇，淡漠的，敷衍的，虚情假意的，他来者不拒，却都不屑一顾。

 这一吻太浅，与他浓烈的心绪相比细如微尘，如同一个嗜酒者可以千杯不醉，却只尝一杯清水就流出泪来。

 两人相拥而泣，她故作喜悦，在他耳边浅吟低唱，“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他的泪终于决堤，夺眶而出，她抽泣的鼻息那么接近，他吻着她凌乱的发，颤抖的手紧攥着她的肩膀，最好……让时光停驻。

 “cut !”随着导演极为短促的一声，“perfect！过！”剧组响起掌声混杂着欢呼声，“好！终于杀青了……”她仍然缩在他怀里毫不动弹，而他长叹一声，拍着她的背黯然道：“结束了，该是出戏的时候了。”

 她悄悄抹了把眼泪，仰起头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才没有入戏呢，哈哈，竟然把你弄哭了，我还真是了不起呢！”她嫣然一笑的样子让他也露出难得的笑容。

 “哎，待会有杀青宴，这次不会缺席吧？”她不再叫他荔先生。

 “嗯，会去。”

 “骗人是小狗！”她一字一顿的样子幼稚极了，“待会见喽！”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漾起千番滋味。

<四>再见，亲爱的荔先生

 杀青宴被安排在一处僻静的酒吧，他穿梭在灯红酒绿的狭窄走道，一眼就看见了她孤身一人坐在吧台上，旁边有年轻男士微笑着搭讪，而她只自顾自地喝饮料，时而还会看一眼手表。他似乎没有勇气走上前，手插在口袋里准备回头，却被那个熟悉而令他心悸的声音叫住：“嘿，又想逃跑吗？”他终于敢抬眼看她，“等你好久了。”没有理由脱身，他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而旁边的男子也识趣地离开了。

 “喝点什么？”

 “伏特加加冰谢谢。”

 她盯着他端详许久，“嗯，我也一样！”

 “你确定？女生可不适合喝……”他疑问。

“看不起我？我这叫舍命陪君子！”她傲娇的神色十分讨喜。

 她望着酒杯里晶莹澄澈的液体，试探性地尝了一口，表情便拧作一团。他从容地喝了一口，看到她的滑稽模样忍俊不禁。

 “喂喂喂，不许笑。人家第一次喝。”她小声嘟囔。“对了，庆祝我们顺利杀青！”她主动去碰他的杯子，然后喝了一大口，脸上迅速绯红，呈现一种微醺的美感。

 “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像这样天天见面了吧？对，没有机会了……”她进入自问自答模式。

 他顿时感到鼻子一酸，只痴痴地注视着她，“是啊，以后再见不易。”

 “你……喜欢我吗？”她抱着酒杯凝望着他。他显然被这个问题问倒了，“你是……所有男人的梦想。”经过再三思索才挤出这句话，颇为官方。

 她苦涩地笑了，疯魔一般地止不住地笑着，“这个回答好啊，某些人不敢承认呢……”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尴尬。

 她捧着脸傻笑着，“我庆幸自己演了这个角色，也痛恨演这个角色……”她喝了一小口，又接着说：“庆幸的是，雨薇终于等到她的爱人，痛恨的是，那一夜以后她就孤独一生了。”

 “至少她还拥有了这最后一夜，也不负彼此的深情了。”他意味深长地回答。

 她狠狠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紧闭双眼，眉头紧蹙又舒展开来，“你说，我要是早点遇见你多好啊……”

“多早？”

她不假思索地回道：“在你遇见你老婆之前……”

他听到这个回答时被酒呛到，面容瞬间僵硬。

“开玩笑的啦！吓到你了吧！哈哈……”她的古灵精怪真是猝不及防，他只好摇摇头尴尬地笑了。

而她显然不胜酒力，“咚”地一声趴在吧台上没了动静。

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乖巧的睡颜，“终于不用再偷偷看你，没想到就到了告别的时候了。对不起，我始终没有荔先生那么勇敢。”他好几次无语凝噎，泪点终于落到了最后两个字上，“保重。”

他没能多看一眼，怕割舍不下，转过身装作无牵无挂，一副无动于衷的潇洒模样。

“荔先生！”她突然从桌上爬起。

“哎……”他终究还是回应了，无法违心。

“以后记得戒烟，没了。”她又继续趴在桌上。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仰头小心止住眼里沸腾的泪水，“好。”坚决地不回头，一直走到底。

一个月后，她的音乐会如期进行，她仍旧是台上最夺目的存在。

她没有穿华丽的衣裳，只略施粉黛，将秀发轻拢上去绾成一个圈，干净的白色T恤与蓝色牛仔裤，抱着个木吉他气质清雅。

“很开心大家能来参加我的音乐会，接下来这首歌送给一个特别的朋友……”说到这里她的目光就转向前排的vip区，一个空荡荡的座位与拥挤的人潮形成鲜明对比。她挑眉，“但可能他今天没空……没关系，这首歌我很喜欢，希望他能听到。”

她低眉拨弄琴弦，全场安静都在悉心聆听，“想得却不可得，你奈人生何……是不能原谅，却无法阻挡，爱意在夜里翻墙，是空空荡荡，却嗡嗡作响……”几乎是哽咽着完成了这首歌，“谢谢……”她闭上眼睛止住情绪。

“再见，荔先生。”

音乐会的大门外，有个人伫立了很久，戴着黑色帽子不引人注目，像仰望星辰那样注视着她的巨幅海报，在人群中显得微不足道。

他知道现在唯一可做的便是远离她的视线，越远越好。

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头，走得异常缓慢。她像是一面镜子，面对她的时候才会发现自己无所遁形的卑微、仓皇、落魄，然后终于看清自己是一道缝隙，是她璧玉上的瑕疵。

寂寞难耐的他从口袋抽出一根烟，刚要习惯性地点起，却看着一小束火光入了神。结果还是点上了，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串长长的烟圈，随后迅速用手捻灭滚烫的烟头，扔向街边的角落。

“这东西戒掉还真难。”他希望这种疼痛感能够如影随形，让他保持清醒、断得干净。

这部电影使他深刻地明白一段禁忌之恋背后总要背负着不为人知的骂名。明明失去了还会遭受炼狱般的惩罚。

多年后，人们会记得这样一部经典电影《蔷薇的最后一夜》，却不会记得那个为世人倾倒的清纯玉女会与那个声名狼藉的已婚男人有一段唏嘘的过往。

人，终究要回归现实，他又过上了那百无聊赖的婚姻生活。

“你不是雨薇，我也不是荔先生。所以，唯一保全你的方式就是与你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