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十来岁,上小学。我爸开照相馆,隔壁家是镇文化馆。
那时承包到户是个大变革,全国上下啥公家的事物都时兴承包到户,镇文化馆大约就是被一个姓刘的叔叔承包了的。我父亲的相馆起初也是从供销社承包的,所以我们俩家人住在同一𠆤大院里,大院是镇政府的地。
大院临街约有百来米长,平均分成两个铺面,一𠆤是我家的照相馆,一个是隔壁的文化馆。
文化馆除了负责镇上一切与文化相关的活动事宜之外,还有着不少的藏书,除了可以租借书籍回家看,还可以当场付几分钱坐在图书室里看小人书。
那时候,我读的是小学高年级,正是对小人书如饥似渴的年纪。一放学,或者一到星期天,我必竭尽所能跑到图书室去看书。
所渭的竭尽所能,包括倾尽所有时间和金钱。
那个年代,大人的一分钱能掰成几份花,更不用说到我们手的一分钱了,所以,偶有的几分钱去图书室看小人书是没有几次,大多数是借着帮刘叔叔看小人书摊和看护孩子而蹭看的。
因为刘叔叔一忙起来,他的小人书摊就没人看,这时候,请我们邻居家大点的孩子帮着看顾小人书摊是常有的事。看摊时能任由看小人书,这是我们最乐意的事情。而看护他们家的小女孩也是顺带的事,看好她俩也就能有更多机会帮看小人书摊,这也是相辅相成的。
刘叔叔有俩女儿,小的叫阿佳,大的叫阿燕。俩人长得都很可爱,也很相像。除了个头高矮不同,一个大点一个小点,俩人皮肤都是健康的小麦色,都长着椭圆的小脸蛋,乌溜溜的黑眼珠,嘴角上翘的小嘴唇,永远干净整洁的衣裳。不同的是姐姐扎着一束马尾,妹妹绑两根朝天辫,俩人都显得特别的招人喜爱。
阿佳很喜欢学着姐姐的动作说着姐姐说过的话,姐姐到哪,她就会跟到哪,是个典型的跟屁虫。而她姐姐喜欢跟着我们大点的邻居姐姐玩,所以她俩都是我们的跟屁虫。
那时侯,我们家照相馆用的装相片的纸袋都是要自己糊的,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一有空就被父母当做童工使唤,有时候还会利用小恩小惠号召我们的同学一起糊。我做为家中长女,总感觉老是有做不完的家务,糊不完的纸袋。
尽管如此,我的心并不放家里,我的心时时刻刻被隔壁文化馆花花绿绿的小人书召唤着。稍一有空,一溜烟又跑到了隔壁图书室,为此,我妈没少在隔墙扯着嗓门叫我们回家。
那些小人书真有趣呀,《红楼梦》、《西游记》、《三国演义》、《聊斋志异》、《山海经》、《阿凡提的故事》、《白雪公主》、《非洲丛林历险记》、《一百零一夜故事》、《丹麦童话故事》……这些故事无一不是在那时看到的,看时不知饥饿,如痴如醉,看后浮想联翩,神游四海。
镇文化馆有一个大尺寸的黑白电视机,应该是我们镇上最早也是最大的电视机。不下雨的晚上,刘叔叔就会把电视机搬到门面外面,放在一个大书桌上。随着电视机的搬出,镇上的孩子们便也搬出了自家的高椅子矮板凳,占住最佳位置,只等精彩的电视剧开播,哪管家里大人扯嗓子喊回家吃晚饭。
上了初中,我还会借一些小说来看,有《钢铁是怎样练成的》,有梁羽生的《幻剑灵旗》(这是我读的第一部武侠小说,所以印象深刻),后来才又读了金庸的、古龙的武侠小说,琼瑶的、岑凯伦的言情小说。看书时的那种痴迷和春心涌动,至今仍能回味出一二。
那后来,文化馆门面又开辟了录像厅的功能,每天白天晚上都有几场录像,放的多是香港片,有武侠也有言情片。那时最喜欢看武侠片,因为录像里的侠义男女,个个武艺高强,不但会飞檐走壁,还会轻功水上漂,长相自然也都是男的帅女的俏,看着是心生爱慕,崇拜非常。
刘叔叔那俩女儿也真可爱呀,整天娜姐姐娜 姐姐地叫着,叫得我心甘情愿地带她俩玩儿。
那时她们的父母每天都给她俩一人一个水煮鸡蛋,俩姐妹偏都不喜欢吃那个蛋黄,于是往往那两个蛋黄就落入我们的口腹中。至今一吃到水煮蛋黄我就想到她们姐妹俩。
这样惬意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我上到初中,后来刘叔叔被上调到县城文化馆,他们一家便搬迁到县城。
镇文化馆改由另一个叔叔承包,可能一是初三学习忙,二是跟那新来的叔叔也不熟,也没有别的契机让我与他混熟,我便很少有机会去看书看录像了。
阿佳阿燕便很长时间没再见到。
一直到我读高中时,在县城又再看到俩姐妹。彼时,时间过了两三年,俩姐妹仍能记得我,一看到我,就飞奔过来,快乐地扑到我的怀里,那一刻,我感到异常的兴奋,紧紧地拥住她俩,似乎有一种母性的爱意在心中升腾,那感觉让我至今难忘。只可惜此后,再没见过姐妹俩。
时光飞逝,屈指数来,如今姐妹俩也已近不惑之年,应该也有了自己的儿女,不知她们过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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