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一地的碎月光

童年，是一地的碎月光

秋夜，皎洁的月光下，一群孩子在村子中间的场地上快活的玩耍，有的捉迷藏，有的跳绳，有的玩一种叫“进城”的游戏……

月亮越升越高，孩子们常常玩的乐不思归，直到家长们忙碌完了一天的家务来场地上，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一个逮回家。

如水的月光在摇曳的树丛和房屋的阴影下碎了一地，藏在我的童年故事中，投进我的心里，是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

一、活着就是奇迹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妈妈每隔三四年生一个孩子，在家排行老六。不幸的是排行老三的姐姐五岁时夭折，于是顺理成章的成了老五，偏偏又姓王，想当然的成了别人口中的“王老五”，可惜不带钻石。

当时，家里孩子众多，家里经济非常困难，母亲曾用过几个土办法打胎。结果，我命大，竟然不缺胳膊腿儿，还没落下智力障碍，闯五关斩六将大声哭着一路高歌猛进投奔了这热闹鲜活的红尘世界。

用母亲的话讲“我就是个有命根的孩子”，按我自己的理解，“我能活下来是上天赐给的奇迹。”

母亲以四十一岁的高龄生下我这个最小的孩子，奶水严重不足。她白天出工，把我托付给邻居阿姆照看，我一天到晚处于吃不饱的状态，连尿布也不会尿湿一块。阿姆对母亲说:“你这孩子，要想办法弄点啥能吃的给她吃，要不都要给饿死了。”

母亲抱着我忍不住流眼泪，后来终于托人买来一些羊奶。我因为羊奶的给养，恢复了生命活力。

成年后，母亲回忆起这节总对我说:“那羊奶又腥又膻，也不知道你怎么吃得下？”

我说:“怎么吃不下，我觉得可香呢！”母亲听了，只是微微一笑。

大姐和我相差二十岁，大姐夫第一次到我家来时，我像个小病猫似的在竹床上爬来爬去。

现在，我自己的孩子已经二十岁了。大姐夫见到我，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时间过得真快呀，小猫一样的老五孩子都长大了，难怪我要老咯！”

七岁以前，饥饿是最深的记忆，感谢老天保佑，活着就是奇迹。

二、遭受霸凌的滋味

不知不觉，就到了上学的年龄。有一天，爸爸突然把我从一群玩疯了的孩子中间叫回家。他对我说:“你今年已经八岁了，现在也开学了，你去上学吧。”

我扎着小羊角辫，穿着碎花小褂，一双半旧不新的粉红凉鞋，怯生生的站在校长面前。

校长问了我的名字，几岁了？我轻轻的答了，看到父亲在出纳员那儿交了学费。

父亲便领着我出来，说:“好了，明天早上8:00按时上学”。

我就这样成了一名小学生了。

我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对老师布置的任务总是不折不扣的完成，因此，刚上学的时，我的成绩很好，语文老师让我担任班上的学习委员。

有一次，语文老师大概是想惩罚那些总不完成作业的男孩，于是在中午放学时，把四五个小男生留在教室里补作业。她自己回去吃饭，却把看守这群顽皮的孩子的任务交给了我。

我那时完全不知道，一个女孩和一群不学习的男孩相处会有什么危险。只知道执行老师的命令。

那群男孩对我说:“让我们回家吃饭，你去跟老师说，我们做完了。”

“不行，我不能骗老师。”

“那把你的作业给我们抄，做不来，叫我们怎么做？”

“不行，老师说，不能抄别人的作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你嘚瑟的样，有你好果子吃。”为首的一个男孩突然放出狠话，其他几个男孩蜂拥而上，有的揪我的辫子，有的踢我的脚，还有几个噼噼啪啪不分轻重的拳头揍在我的头上，身上。

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暴力行径，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然而，大概出于自身保护的本能，突然激活了我拼死一搏的勇气，我大声的咒骂着，向疯了一样，对他们又踢又咬，挥动双手去抓他们的脸。虽然我身上被那些臭小子揍的生疼，可是那帮家伙也个个脸上，手上挂了彩。

大概是我叫的太响，他们怕被就住在学校的老师发现，也许，他们被我不服输的勇气所吓到，那几个坏小子竟然灰溜溜的住了手，对我说:“滚回去吃饭，不许告诉老师。”

我才不吃这套，下午一上学，我就把这事告诉了老师，老师第一时间批评了他们，还让他们给我道歉。

被这样一整，后来，这伙男生竟然也不欺负我了。我安安心心，平平静静的升入了二年级。

三、记忆深处的老师

二年级时，因为二姐上五年级要转入中心小学，我这个小尾巴自然也跟着转入中心小学二年级。

二年级的数学老师是个又高又大非常慈祥的老师，他姓何。他的课讲的很细，我们弄不懂的地方总是不厌其烦的讲解几遍，所以，二年级时，我的学习情况也不赖。

三年级时，何老师退休了。换了一名姓江的男老师。他帅气而冷峻。

我不知道他是对自己成为一名不知名的小学教师不满意，还是对我们班所有的孩子不满意？反正，每天他总是带着一身的冷气来到教室。我至今记得他进教室的样子:一只手里拿一本数学教材，另一只手有时捧着一套作业本，有时端一杯热茶。用脚使劲的踢开教室们，只听“哐啷”一声，教室里立刻鸦雀无声。非常有震慑力。

上课时，如果谁开小差，说话，做小动作，一个粉笔头或者黑板擦便会直接命中目标。

他爱体罚学生，只要作业没做好，或者考试没考好，就会被揪耳朵或者踢上一脚。

我是个胆小的孩子，虽然不主动犯错，但是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数学成绩一路下滑。但是，有一次单元测试，大概题目比较简单吧，我破天荒考了97分。数学老师特意把我叫到教室门口，问:“这次考试是你自己做的吗？”“有没有抄？”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怀疑和不信任，原本因为考的比较好而有些得意高兴的心情早已烟飞云散。

数学令我恐惧，数学也就成了我不喜欢的科目。

幸好语文老师是我喜欢的。她长相甜美，对孩子非常和气。我的语文成绩一直不错，所以，很受老师看重。

上课时，我总是听的很认真，回答问题能又快又准。有一次习作，我仿照《桂林山水》的写法，写了家乡的龙虎山，老师又惊又喜，把我的这篇作文当做范文在班级上念给同学听，后来又让我工工整整的抄写在作文纸上，贴在班里墙壁上的“学习园地”栏目。

也许就是那时，老师就在我的心里播下了喜爱文字的种子，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我仍然喜欢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

四、多彩的业余生活

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的孩子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更没有手机。除了上课，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不多。

我的业余除了帮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比如:扫地、做饭，割猪草……，很多明月当空的夜晚就是和小伙伴们一起玩，玩石子、捉迷藏、跳大绳、“进城”……

那种单纯的快乐，至今回味难忘。

放假的时候，我也和小伙伴上山采栀子花，下河捉小鱼小虾，去田野拾稻穗、捡花生，挖红薯……

我最不会抓鱼，每次，手刚碰到小鱼，泥鳅之类，它们就飞快溜走，后来，我们发明了一种方法:在河水即将断流时，把小河道用泥巴一段一段的拦住，用脸盆把河道里剩余的水舀干，在扒开河道两遍的水草，小鱼小虾，泥鳅之类就难以逃生，所以，往往收获颇丰。

小时候多彩的业余生活，让我感觉好像比现在的孩子都更幸福 、更快乐。

五、突然面对生死

琴，是我和姐姐共同的好朋友。因为琴从小就是送给别人家带大的，她和自己的父母有了先天的隔阂。这一点我们都知道。

有一天下午，上完第一节课。琴说:“我口渴，去食堂打点水喝。”

我们陪着她去食堂的水井里打水喝。可不知怎的，回来的路上，琴突然说“肚子疼。”我和姐姐让她用手揉揉肚子。可是她却说“我的手不能动了。”

我和姐姐吓慌了 ，赶紧去告诉老师。没过多久，她的爸爸把她接走了。

可是，晚上放学回家，我和姐姐却听到一个不幸的消息:琴已经没了。

那天晚上，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母亲跑去帮助琴的父母料理后事，我和姐姐围坐在家里的饭桌旁，根本无心写作业。如豆的煤油灯的火苗伴随着不远处凄婉的喇叭声上下跳跃，我和姐姐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呆座在灯旁，一步也不敢挪到，直到听到母亲叫门的声音，我们几乎同时扑到门边，去给妈妈开门。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自己身边小伙伴的离去。生命在那一瞬间变得如此脆弱，让我小小的心眼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童年，是一地的碎月光

童年生活在记忆深处，犹如月影下的斑斑驳驳，有爱又恨、有痛有伤、有喜有乐，低头，常常看见的是自己渺小瘦长的身影 ，抬头，总能看见空中闪烁的星星和明亮的月光，给人以指引和照亮。无数个月光下的热闹玩耍，月夜沉思，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长大。

童年的故事，就如那流水般的月光，在光阴的长河里，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