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是蔷薇科樱属几种植物的统称,它象征热烈、高尚、纯洁,被尊为日本国花。南宋时期,王增达有诗曰:“初樱动时艳,擅藻灼辉芳,缃叶未开蕾,红花已发光。”不论何时何地,似乎提起樱花就能让人联想起美好的画面。那一场春日的粉色漫天花雨,总是令人神往。
而本书中坂口安吾却写出了不一样的樱花:“……铃鹿岭的山路也是条无法绕过樱花林的路;没开花的时节还好,待得樱花盛开,每个途经此地的旅人都会有如惊弓之鸟,只知仓皇逃向那些枝伢翠绿,或是已经死于无春的树下……”
美丽孤独的樱花在山间,化身为罗刹鬼魅,击碎着旅人的心智。
故事的男主角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山贼,杀人越货乃是家常便饭。这样的他却畏惧樱花,“目睹花瓣缓缓飘零,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好似也随之慢慢飘落”,漫天的花瓣让他心神紊乱,成为了他难以跨越的心魔。
山贼遇到了美丽的女人。她的高贵与容颜无不令山贼心驰神往,于是他杀了女人的丈夫抢了女人做老婆。女人提出的第一个要求是杀了其他七个的老婆,接着女人要求搬出山林去京都,接着要求山贼去杀各种人的人头来过家家酒……
“……他猛然回头,‘她’正以一种带着少许寂寞色彩的风情伫立在那里——山贼觉得自己宛如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而自己的眼神、自己的灵魂就像被那女子的美丽吸去一般,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前的美使他的灵魂随之目不转睛、使他得以无视怀中风浪般肆虐般的不安,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在樱花树盛开的森林中,走过那棵樱花树下的感觉跟现在非常像!”
“他瞬间‘知道’了——身后的女人,正是恶鬼罗刹!下个瞬间,刺骨的寒风便从那无边无境的樱花林下吹来……”
故事的最后,山贼背着女人回到樱花林,在樱花树下掐死了女人,与漫天花雨一同消逝。
作者坂口安吾(1906-1955)在1946年发表了文艺评论《堕落论》,同年发表了代表作《白痴》,一跃成为日本战后文学中“无赖派”的旗手。他在樱花林中描绘的是一个极致妖冶的世界,以此来呈现他对生存与毁灭的美学探讨。战后的日本沉浸在失败与虚妄的氛围中,曾经的制度思想一度动摇,痛苦与怀疑几乎是社会全部的基调。“无赖派”认为人的美和真实由于沾染了俗世灰尘而深深被埋藏着,必须拯救。于是,樱花树下的故事诞生了。
故事中的女人是尘世间的代表,她挑剔而贪婪,像行走于人间的魑魅魍魉,却又有着难以描绘的无上美丽,举手投足都有高雅情调。樱花则是孤独的代表,它带着无关善恶的空洞,令路过的俗世之人心智动摇。山贼则是世间人的缩影,他贪恋美丽,却又畏惧真实,沉溺于欲望与暴力的深海,又终悟于樱花林下。
沉溺于俗世的我们亦是如此,追求美并没有错,可是贪恋的不一定是善。美丽的事物往往有它的两面性,背后是天堂或是地狱我们不得而知。若是自己不能回归孤独,自己好好的思考,就会失去理智的判断,脚下的路究竟是不是正确也不会知道。一味的向前并不坏,但也并不好;相信同伴向往榜样并没有错,但人只有回归孤独的时候,才会爆发自己的思想。
结局中山贼与女人共同死于樱花树下,万般归于沉寂,让荒唐的故事落下幕布。看似悲痛凄厉,却又隐藏着对未来的期待。再见亦是相会,终结亦是开始;善恶相对,却又相依。樱花带着它美丽的原罪遵循着自己的四季轮回,正是人间灾厄与希望的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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