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声明,我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在炫耀自己多么得有情怀,而仅仅只是一个穷人的后代,在衣食无忧后的一个自觉行动。
我的父亲曾经是一个颠沛流离的乞丐,穷途末路时当了兵,后来到了朝鲜,再后来胳膊被炸断,回到国内,被国家养了起来。
我的母亲是一个县城边上的居民,曾经在县工会宣传队里活跃过,在“要嫁就嫁最可爱的人”的新风尚中,冲破重重阻力,成为我父亲的妻子,一年后成了我的母亲。
我的外祖父和舅舅都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受过文化启蒙。在家庭氛围的熏陶下,我母亲知书达礼,继承了一些传统文明的精髓,尤其重视对子女的文化教育,曾经立下誓言,即使砸锅卖铁,即使流落街头,也要把子女供养到高中毕业。
在那些鼓励生育的年代里,我父母亲生养了六个孩子——四男两女,全家八口人的唯一生活来源,就是父亲每个月二十八块钱的伤残军人抚恤金,平均每人每月三块五毛钱,平均每人每天一毛一分七厘钱。这些钱,连保障有饭吃都成问题,更别说能吃饱饭了。靠着舅舅姨娘的接济,靠着八口人的省吃俭用,全家人竟然全都活了下来。
为了弥补生活来源的不足,麦收时,母亲带着她的孩子们,去拾麦穗,去铲麦茬;暑假里,母亲领着她的孩子们,去野地里割青草,晒干后卖给公家的马车站里喂马,换来的元角分,便是我们新学年的学费和书籍簿本费的来源;收秋时,母亲带着她的孩子们,去拣豆粒,去拣生产队社员没有刨净的红薯;寒冬腊月,母亲领着她的孩子们,去东关外、去西关外蔬菜生产队的地块里,把丢弃的大白菜根子刨回家,掺杂豆腐渣,给全家当菜吃;冰天雪地里,有时候,母亲也会带着我们去拾粪、拣树枝、刨茅草根,拾来的人粪、狗粪、猪马牛羊粪,卖给北关外公家的大粪场,换来的元角分,有时候是全家的过年费,有时候是我们的压岁钱。
家里虽然穷,但是母亲对外却非常慷慨。只要有人上门来借面、借针线、借衣服充面子甚至借钱,母亲都是有求必应。即使家里没有乃至断了顿,母亲宁愿去舅舅家借,也不愿使向她借的人失望而归。
在做着这些事情的过程中,母亲教导我们说,你们将来长大了,有出息了,千万不能忘本。在有饭吃的时候,要记得自己没饭吃时的饿,更要想到还会有人不如你。在吃饱饭的时候,要记得自己吃不饱饭时的饥,更不能忘了还会有人不如你。谁都爱面子,谁都不想求人。一旦人家求到你了,那就是人家穷到尽头了。穷到尽头的人,是顾不得脸面顾不上自尊的。虽然不一定脸红,但是心里在疼甚至在滴血。
母亲的这些言传身教,母亲的这些耳提面命,伴随着我们从家门走向校门,从校门走向社会,伴随着我们从儿子、女儿变为丈夫、妻子,从丈夫、妻子变为父亲、母亲,从父亲、母亲变为祖父、祖母或外祖父、外祖母……
不管我们的身份如何变化,但母亲的谆谆教导一直萦绕在耳。我们在家庭生活中,不忘节俭,以浪费为耻;我们在社会生活中,高调做事,低调做人,谋定而后动,把好话说好,把好事做好,以张扬、浅薄为耻;我们在社交活动中,与人为善,与人有路,与己有退,求大同存小异,有理也要让人三分,将与取之必先与之,以说话占上风、做事占便宜为耻……所以我们退休后全都一个人敢走夜路——因为我们没有仇人,不必担心被暗算。
我们的晚年生活,是这个状态,母亲的在天之灵,定会无比欣慰的——因为,她今生的付出,是值得的,还因为,我们大家都做到了全心全意,我们大家都做到了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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