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 暖茶
寒冬腊月,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
奔波了一年的乡邻们,在这寒冷的时节,也就悠闲了起来。
年轻人打工回来,在这休闲无事的日子里,也就呼朋唤友,把酒猜拳,或是煮罐熬茶。
喝酒的方式是一样的,喝前谦谦君子,醉后个个英雄豪杰,都敢上山打虎。喝茶却不相同。平时忙中偷闲,沏一杯香茶,细酌慢饮,提神醒脑。但在这闲月时分,天冷不能出门谋生计,约上三五好友,就熬起老辈上传下来的罐罐茶。
罐也不是老辈们用的陶罐,而是那种小铁缸或是耐高温的玻璃杯,有的干脆就是半截子易拉罐。在中间用粗铁丝绑上两圈,拧成一个手把,是比较简陋粗糙的。完全弃了文人雅士品茶的那种茶道,诗性和禅意。
待众人随意就座后,抓上半把茶叶,倒上半罐子水,放在炉盖上。炉火较旺,没两分钟便溢了起来,这时不急于倒出来喝,要稍往炉边火力慢的地方移一下。用文火再熬上几分钟。茶水不时的溢到炉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
炉边每人的小茶碗里都放着一块冰糖,主人便每个人的杯底滴上少许,让慢慢溶着那糖。往往第一罐 茶味浓酽,比较苦,续水再熬,后面的味儿就渐渐淡了下来,口感适宜。
钢板炉面是干净发亮的,周围烤着主人家端的饼子或“烂草帽”式油饼。大家嘻嘻哈哈,打趣着女主人,都道,人好看中用了烙的馍也是香的。
吃着烤的焦黄的馍,呷一口茶水,喧天模式也就开启了。有人捧着杯子,谝起了小时候见他爷爷熬罐罐茶的印象。
长年累月被烟薰成黑色的漏风的房子,泥坯的炉子,陶制茶罐,枯树枝。 房子里浓烟罩着,伴随着喝茶人的咳嗽声,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声,端起比药还苦的酽茶,再就着旁边的饼子,来上一口,长出一口气,仿佛美味入胃,眉毛胡子上落满柴灰。偶尔有几个喝茶点心垫底,那就是十分惬意的生活。
那时的喝茶,就是进早点,早点吃罢,天还没亮,但每天的农活就开始了。
就这样粗劣的廉价茶,那时的农人,要是那天缺这一口,就头晕眼花,呵欠连天,浑身乏力,干不动农活。
要是去谁家做客,主人家就会赶紧让喝茶,茶熬着,吃食也就端上来了,这当时也是农村人的待客方式。
后来,熬茶用了电炉子,这几年用起了那种电磁炉,速度快了,也干净了,但父辈们总觉得少了那种烟熏火燎的韵味儿,不得劲儿。
大伙儿一会儿忆苦思甜感怀过去,一会儿又说起了今年谁混的风声水起,在大城市买了房买了车,谁家苦尽甘来,子女争气,父母心宽体胖,到处旅游。谁谁还是不成器,败光了家产,卖光了地,几十万没几个月又赌光了……
天上地下,政治传闻,高一言,低一语,都争说的眉飞色舞,面红耳赤。人喧闹,炉火旺,有的去了棉衣,就着单衫,在喜笑怒骂中吃茶继续。
正所谓:
来不请去不辞无拘无束方便地,
烟自抽茶自酌说长说短自由天。
聊的正欢时,总会来两三个寻丈夫的女人。从外面寒风中过来,冷的直呵气搓手跺脚,有那赖气一点的男人便跑过去,要给这发小妻暖暖手,少不得大家的哄笑谩骂捶打。
女人体质偏寒,是喝不得这凉性苦生茶的,只好烧焦两个大枣,放些枸杞、桂圆,三五婆子,也来上一罐,褐黄色的茶水在透亮的杯子里显出诱人的光泽。
有时女主人会端来一盆子洋芋,塞到炉子下面的炉斗子里,捂严实了,不到一个小时,地道的烤洋芋就熟了,抠掉上面的焦皮露出黄灿烂的焦巴,手一掰,白瓤儿冒着热气扑鼻而来。
兴起了,男人们吼两句秦腔,女人们来段广场舞。
一盏茶熬上大半天,吃茶人也是喧大半天。儿时玩伴,堂兄远侄,婆姨婶子,在吃茶喧闹中,一年的酸甜苦辣都变成了笑声,飞出了屋子,温暖了寒冬,热火了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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