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死在了九八年的冬天
仔细一想也有可能是十岁的时候
可是我应该是出生就死掉了
图片／网络
零一
她爱上了一个男人，这是一个很莫名其妙的事，在她莫名其妙的人生。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到底是爱吗？只是模模糊糊觉得这该是不同的。在她贫瘠的土地，被扔掷的石楠花，人类应该称它为爱。
第一次遇到男人的时候，他的猫死了。
杀手不会为一只猫停留，她只当路过了一场冷清的葬礼。
“我其实一点都不难过，只是觉得有点孤独。”
杀手突然顿了一下。
暮色下，男人像从热闹的广场上因为过度损坏被抛弃在野外的雕像。雨渐渐小了，他身上的黑色礼服笨重的流着泪，缓慢又板正，和远处雾蒙蒙的山一样。
好像闻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在十岁的时候，她养了两只乌龟。
名字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但是买了一个漂亮的玻璃缸，每天会趴在上面很久，看它们游来游去。
后来也是死掉了，因为一次匆匆忙忙的逃亡。
再看到两只小乌龟的时候，它们四肢张开一动不动。太小的孩子总有些天真的执拗，在玻璃缸里蓄满了水，小乌龟也还是标本的样子，一直轻飘飘的。
那个时候她和男人一样，没有难过，只是开始感到了孤独。
零二
北方的城市入了秋，夜晚就开始冷。行人来来往往，相拥的情侣，嬉笑的小孩，暖黄的夜灯落在脸上，每个人都显得温柔。
她坐在银杏树下，静静看着，很长时间一动不动。
南方的秋天是怎样的？她开始思考。
好像离开了家乡太久，久到她已经忘了秋天的模样，久到一个杀手开始思念一些在她生命中应该很重要的人。
那种思念是滚落在雨夜泥地的糖，混合着泥土的腥气，但你不能否认那细腻融化的涓流，这让她感到陌生又惶然。
“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杀手抬头看到了男人，那只穿礼服的猫。
一个杀手并不会遇到一个人两次，如果是，只能说明你还会遇到他第三次。
又有银杏叶掉了下来，冬天似乎快到了。
她突然笑了一下，“喂，我是个杀手，你要爱上我吗？”
零三
昏暗的小房间，窗外阴沉沉的，雨下的很大。
杀手坐在地板上，留声机也在下雨，她开始摇头晃脑。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它也摇晃，和黑暗暧昧，触摸，再重重倒下...
倒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又想到了那两只小乌龟，它们也会和现在的自己一样吗？一样的说不出话，一样的轻飘飘。
那它们会在等我打碎玻璃吗？会失望吗...
她想了一会儿，突然又什么也不想了，索然无味地，她抓不住。
地板开始黏黏糊糊，血像玻璃球，欢快的，拥挤的滚落。
有人进来了，地板被烫了一串长长的水泡。
还是那只猫，头发却有些乱了。几滴水打湿了杀手的脸，她又看到了礼服在流泪，不是缓慢板正的，有些急促。她突然感到了疼，一股巨浪挟裹的水滴，沁进了她的心里。
那么大的雨，他浑身湿透了。杀手发着抖的拥抱着男人，混着血水吻他。
“你也弄湿我吧”，杀手在男人耳旁呢喃。
零四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以往晚了点，天空依旧很蓝，云朵棉花般杂乱膨胀着。
圣诞节的时候，街上变得很热闹，临近年关，所有的节奏都在加快。商家忙着促销，游人赶着回家，杀手得完成任务。
树上的银杏叶掉的差不多了，它们可能也摇晃累了。最后一片银杏叶掉下来的时候，男人微微蹙了一下眉。
杀手买了两只乌龟，很多时候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杀手，比如她喜欢发呆，比如她买了两只乌龟。
当她把乌龟送到男人面前的时候，男人短暂的愣了一下。
她看着男人眼里的光像被顽劣小孩用石头砸进的湖水般散开，而她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小孩的时候，忽然就笑的很大声。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好像要把一生的快乐都透支。
零五
一九九八年的最后一天，他们去看了银杏树。
银杏林树叶都已经掉光了，整个世界都光秃秃的。一阵风吹来，天边掠过了一群鸟，最后往南边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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