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连载小说 1 壳上加霜）

第1章 壳上加霜

        陈心寒日前在西南偏远的省会城市买了套房。他之前还用房产税即将出台等理由安慰自己和搪塞父母，直到过了35岁生日，尽管深感房价已到拐点，仍鬼使神差成了房奴。他仅在网上简单看了几处房源，便随意报了认筹，抱着随便看看的态度去了。当他被现场抢白菜一样的场面惊到后，便暗自幸庆抢到1套低层小户型，当即就把预购协议签了。之前心心念念的非九层以上不选的执念转眼间土崩瓦解。

        几天后东拼西凑完首付办好贷款后，他心里咯噔一下，每月只剩1千多元的可支配经费的状况（而且要贷款到65岁）对他来说并不是最糟糕的，毕竟他很早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一只蜗牛了。他只是感到身上的壳越来越重，由各种各样物质的精神的东西硬化沉积而成，就如同大树的年轮一般盘旋成山，更像一个个紧箍咒加身一般。心寒大概三十而立开始尤其离异后便一心想着不再当蜗牛了，无数次想把饱含前半生辛酸荣辱的壳忍痛割掉——或刨坑埋了或挫骨扬灰，然后轻松愉快地迈开双腿（其时腿退化得有些严重）奔向传说中的诗和远方。所以前阵子他努力在弄清楚和搜寻着所谓的诗和远方，奈何不小心又着魔买了房。他瞬间觉得不能再任性了，除非能中个大奖啥的否则只好认命吧——让那沉重的壳继续压着他软踏踏的身体，这样至少能有个立锥之地喘口气，不至于沦为废物或死人……

蜗牛（连载小说 1 壳上加霜）

        后续的部分情节纯为吸引眼球，各位看官无需太过计较认真，毕竟生活有些时候本就荒诞无稽，你大可一笑了之。

        陈心寒原本不叫心寒的，毕竟谁的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一个名字——可能怀才不遇不拘一格的文人骚客会这样取名吧。作为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的结晶，他一开始的名字无非是钢啊（恨铁不成钢）、超啊（超过别人家的孩子）、勇啊、军啊之类的。总之从他发现自己变成蜗牛开始，便觉得自己的名字太low了。这让他很苦恼，便硬生生忘了原名。等他看到前妻的微信头像变成心被冰封时，他也想遁入冰封之地，奈何生而自带的性欲和攻击欲（貌似弗洛伊德的学说）死活让他不能消停，只好用心寒这个名字行走江湖了。

        据说，心寒出生时红光满面、十指修长，堪比潘安转世，那叫一个活泼可爱；穿着开裆裤便连走带跑、上蹿下跳，常常鼻青脸肿仍乐此不疲，那叫一个活力十足。3岁时就展现出极高情商，去外地做客分分钟就能和同龄男女打成一片；5岁时便彰显其极强专注力，在田间地头观望七星瓢虫或蚂蚁几个小时全神贯注；7岁时偶遇算命大师——这个鹤发童颜的老头面相后啧啧称赞：这后生，天庭饱满、骨骼惊奇，学文习武皆有所成。

        长大后的心寒对这些异禀天赋没了印象，尤其十岁以前的事情只隐约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了。诸如上山捡菌、林中打鸟、下河摸虾，被父母看到在河间游泳，瞬间一个猛子就能到对岸水草中隐藏半晌；把西游记第3集（大闹天宫）看了无数遍，然后把家中糖果当仙丹偷吃干净，以致常年缺着三颗门牙傻笑；在女同学面前表演横叉竖叉兼头倒立，然后一不小心撕坏裤裆，把胯间那羽翼未丰的“小鸟”暴露无遗；很小时候就能生火造饭，尤其擅长蚕豆、洋芋焖饭，然后背着比自己大一圈的背篓给田间干活的大人们送晌午。

        心寒小时候属于品学兼优、温良谦恭那一类——即应试教育环境下的“别人家孩子”。他现在记不清当时是怎么做到的——貌似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正在向着蜗牛蜕变时开始的吧。如今的心寒一直把曾经的“辉煌”当作心中竭力要抹去的一团团渍迹，所以一直故意努力去遗忘和淡化曾经的存在。如今，过去就如同埋在冰川深处的石子那样难以寻觅，就像做了一个个光怪陆离如同真实发生醒来却怎么也记不清楚的梦一样。

        心寒忍不住回想，却总是被焦虑拖延、失眠多梦、神经衰弱诸如此类的黑洞吞噬。他甚至觉得自己有些精神分裂了，时常像狼一样舔食痛苦不堪却又找不到痕迹的伤口，又像黑夜中迷路的孩子一样眼巴巴地仰望着没有星月的天空，只有偶尔倏然划过的流星——让他眼前那么一亮。心寒绝望地发现，人生如梦，空空如也。

        好在有流星划过的夜晚，他还能记起一点东西，便欣喜地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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