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医生同学帮助联系了外地专家,爱姐手术成功。
爱姐术后需要照顾,因儿媳身体也不适,只好给久已不见的滕姐打了个电话,提出按市场价给她工资。滕姐去了,但只待了一天,就说家里有事,拿着工资走了。后来爱姐才知道,她确实有事。
且说我们家这边。我通过家政找了一个姓冷的护工,她虽已六十岁,但身体健硕。刚来时,我对她印象还可以,因为一交待注意事项,她马上点头称自己很懂很会。但没过几天,我就发现不对劲。
先是她提出来,爱姐如果在我们家养病,她就不干了。再就是邻居告诉我,她在外面总是呵斥妈妈,还把妈妈置于一旁,自己去跳广场舞。此外,妈妈的双臂经常浮肿……这些迹象,都使我越来越担忧。但没把她往坏里想,再说也没打算长期用她,只好暂且忍耐。
第二个月的时候,老冷提出休假四天。在她走后,我立刻联系了爱姐,请她过来帮忙几天。爱姐仔细检查了我妈妈的身体,然后指给我看,妈妈身上有多处细微血痕,有的已结痂,有的明显是指甲插入的印子。
在这之前,我在心里是打了问号的,但第一感觉是老冷动作比较粗鲁,她在抱妈妈上下床时不小心磕碰到了轮椅或床沿,加上只是表皮破损,所以只是和妹妹在视频里说了一下,没往心里去。
经爱姐提醒,我再仔细地一看……(以后的每个日子,我一想起来,眼里都泛起水雾)。
气得浑身颤抖之际,却听有人敲门,是对门邻居阿姨,她一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菜,笑眯眯地说:“我刚炒的,送给大姐尝尝。”
我一看,一碗是炒芸豆,上面卧了几块厚厚的红烧肉,另一碗是海蛎子,鲜香味扑鼻。
一刹那,心仿佛被柳条温柔地拂过。对门邻居和爱姐相处友善,炒了菜后经常送过来。
我和爱姐一起带妈妈出去玩。刚下楼,碰到一位清洁工,“你可回来了!”她亲热地拉着爱姐的手,“生活区里那些老太太都说你比那个护工好。”
我们推着轮椅,刚走到路边,在长排椅上坐着的几位老太太,隔了老远就朝我们连呼带喊地招手。更有一位行动不很便利的老太太,推着小车摇摆地走过来,高兴地拉着爱姐的手:“大侄女,总算见着你了!”
我和爱姐带着妈妈来到路旁的几棵树下。爱姐以前在这儿种的黄瓜和辣椒,小小的枝节都挂了果,黄瓜长得和我的胳膊一般粗细,很是圆润可喜。
我们正端详着,妈妈伸出她的手,抚摸了一下爱姐的脸。术后头发全白的爱姐,眼圈一下子红了……
因为爱姐身体还很虚,在赶走那个护工以后,我们另外联系了一位叫金花的姐姐。她并不是护工,是妈妈住院时认识的。她从外地赶来,陪生病的姐姐在医院里整整待了三个月,也和爱姐处成了朋友。
金花姐来了以后,我们请爱姐留在家里。因为金花姐不会干护理,给妈妈擦屎擦尿的活儿还是由爱姐来干,晚上也是爱姐睡在妈妈的房间。
一个月后,我们按约定把工资都给了金花姐。金花姐在临走时拿出两千元钱给爱姐,爱姐却说什么也不要。
日复一日。在年底的时候,爱姐快一百岁的老父亲去世了。
今年春节刚过,爱姐又遇到了新的难题。她的姐夫弟媳等人提出,九十七岁但生活能自理的老母亲,由八个儿女轮流伺候,每人三天。
爱姐又一次犯了难。最后我们和爱姐商量了两项计划:一是她出钱,请姊妹代为照顾。二是把老母亲接到我们娘家,住多长时间都可以。
所有的难题都一一化解。此刻,我和爱姐正观赏阳台上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悠闲地说着话。
“上午我去医院复查,碰到了郝大哥,他陪着老伴去打针。这个新找的老伴看上去是个过日子的。”爱姐说。
“她找了郝大哥也是有福。”我感慨地说,又问,“滕姐怎么样了?”
“她跳楼了——”爱姐的话让我大吃一惊。
“把腿摔骨折了。”爱姐随后又说。
原来,滕姐又找了一个老头。这个老头似乎很有钱,给她买这买那。她自认为找到了取款机,就和老头结了婚。开心的日子没过多久,老头就逼着她推销一种保健品。亲戚朋友买了一堆不敢吃也卖不出去的东西后,都把怒火朝她撒,有打电话骂娘的,有上门要求退钱的,弄得她灰头土脸。
最让她痛苦的是,他还酗酒打人,经常把她揍得鼻青脸肿。在老头面前,她处处陪着小心,终于有一天,她忍无可忍……
“她从几层楼上跳下来?”我好奇地问。
“一楼,她住的是平房。她给我打电话,说等好了来看我。”爱姐笑着说,“我说她是好皮贴膏药,像大姨和我这样的,还顽强地活着呢!”
爱姐边说边用手摸着晒在阳台上的一些干巴草。
“这是什么?”
“蒲公英,泡水喝消炎。打扫卫生的大姐给我的,我总是遇见好人。”
离开娘家,走在春天里。
路旁有一棵小草,小小的身子几乎贴着地面,却灿然盛开着一朵大大的黄花。
上网一查,才知道,它就是蒲公英。
后记:蒲公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也就没有办法走自己想走的路。无路可退,只有摒除胆怯,勇敢地走向未知的路途。最终,渡过冬天,获得完美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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