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暴雨,让这个习惯干旱而忽视排水措施的北方城市发生内涝。
今夜,雨势渐微。小心翼翼卷着裤腿涉水的人,满脸木然。红色保时捷的主人坐在台阶上抽烟,平时坐垫上弄了点脏东西都会暴跳如雷,此时却看也不看一眼漂浮在水里的半个车顶。
同样降水量的暴雨若在南方,最多没过行人脚踝。所以,这场内涝,是暴雨错了吗?
阿敏跑进便利店,没有雨伞,浑身湿透,她徘徊在货架间,思忖着吃点什么填补被水带走的体温。
“嘛呢?”一个温软的男声从阿敏右耳边传来。
“嗯?”阿敏转头,看见一个法令纹很深的男子,白色T恤贴在胸膛上,干干净净。
“帮我个忙,我女朋友让我出来买丝袜。但我找不到她要的。你穿的,就是她要的。”男子笑着,坦坦荡荡。
“然后呢?”
“我给你钱,你卖给我。”
阿敏低头看着沾满泥污的肉色丝袜,“你想要,给你就是了。嗯,有点脏。”她边说,边甩甩脚踝,高跟倒在地上,她矮了一大截,“何必撒是女朋友要的谎,你没女朋友。”然后开始脱丝袜。
男子身子一歪,倚在货架上,饶有兴致地盯着阿敏的脸,笑而不语。
“喏,给你。送我双拖鞋吧,高跟不好走。”
男子接过丝袜,拧拧水,转身找到一双拖鞋,“去我家把头发吹干吧,就出门右转的小区。”
“去对面的公园,游游泳,聊聊天吧。”阿敏穿上拖鞋,把高跟拎在手上,径直往外走,她知道他会跟上。
公园有一块空地,低于街面,是大爷大妈们的广场舞舞池,现在变成水池。阿敏走下去,水没过腰。
“喂,不怕感冒啊,上来,边上坐着。”男子一把将阿敏拉到凉亭里。
两人并排坐着,男子看着阿敏,阿敏看着雨丝笼罩的路灯,仿佛看见一个披着嫁纱的姑娘。
“不觉得我变态吗?”男子捏着手里的丝袜。
“为什么要觉得你变态。”阿敏的目光,没离开路灯。
“冷吗?”
“你又没抢没偷,是我给你的,你情我愿的事都是合理的事。生命那么短,你有权保持你的兴趣。”阿敏突然扭头,把手放在男子脖子上,“你说冷不冷。”
男子一激灵:“C,你是冰块吗。”他立即对自己的态度产生悔意,想伸手去碰阿敏。
“你试试在水里泡久点,泡很久很久,也一样,哈哈哈。”阿敏笑得前仰后合,巧妙地躲开了男子的手,“如果下一秒爆发大洪水,我就是陪你到死的人了。”
“瞎说。”
“如果我们侥幸逃脱,会让世上少一对错过的恋人吗?大半夜能碰到,也很巧对不对。”阿敏不停笑。
“你有病吗。”男子嘴角的轻蔑比阿敏的手还冷,他的视线终于从阿敏身上移开,抬头看天,额头纹路变得深刻。
“从这, 一直往东。”阿敏伸手指着东方,“有一片湖叫罗马湖,在别墅区里。”
“没品位的开发商,都爱整洋名字。”
“那里曾有两个村子,一个叫罗各庄,一个叫马各庄。”
这回,轮到男子噗嗤笑出声。
“你相信,万事万物都有规律吗?”阿敏看着男子的眼睛。
“比如男人会对女人产生冲动,尤其夜里。”
“比如明明七月就是雨季,暴雨每年都如期来临,但人们从来不记住教训,反而埋怨天灾无常。”
“你多大了。”
“唯一会打乱规律的是爱情。”
“失恋?”
“你看大鱼海棠了吗?我很会游泳哦,很喜欢鱼,很想变成鱼,我能看着鱼儿发呆好几天。它们身体轻盈,静止在水里的时候,就像掉进琥珀。有时候缓缓往水底的软泥上沉,碰起一点尘烟的时候又迅速弹起。它们的脑袋很小,只装得下自己。”
男子不说话,阿敏话太多,他的耳蜗自动屏蔽。
良久:“喜欢狗吗?”男子问。
“喜欢。”
“去我家玩狗吧,拉布拉多。”
“我要走了。你赶紧回家陪狗狗吧。”阿敏站起身,看都没看男子一眼,轻快地像雨脚一样就走了。
“喂,什么意思啊。”男子一脸懵逼,“我叫刘洋,你呢?”
阿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里,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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