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两个不拘小节的人把地点约定在了肯德基。
“这件事刚发生那阵儿,我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真怕自己哪天对着镜子照不出自己。”
他喝了一口可乐,可以清晰地看见充斥着泡沫的液体流过喉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的透明度应该已经到了40%以下。”她说。
“实不相瞒,已经38%了”,他又拿了根薯条塞进嘴里。
薯条被他的牙齿咀嚼成碎泥,然后咽下。她目睹了这个过程,心想:如果他没穿衣服,就能看见薯条被酶解的过程。
他发现了对方的恶趣味,但仍然表示出让人舒适的宽容。她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吸了口可乐。
她也是透明人。如今在全世界各地存在很大数量具有有“透明”症状的案例,如果按照医学专家给出的标准——低于40%就被视为重度患者,那么她已经算是其中之一了。
目前医学界还没有找出这种病症的真正诱因,但各种猜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变得透明的?”他问。
“就是某天早上醒来,大约两个月前吧……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我像往常一样对着镜子化妆,然后发现自己被画成了一只猴子。口红不对,眼影不对,腮红不对,眉毛也不对。后来才知道是自己变‘淡’了。”她回忆道。眼睛瞅着对方,试图想起过更多细节。
“我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发现的,当时我直接吓尿了,以为是自己半夜猝死灵魂出窍,吓得我赶紧去床上看看是不是躯壳还在床上。你说逗不逗?”
“我也吓得不轻,当时赶紧改了个淡妆,好歹能遮掩一下,不那么明显。”她之前有过17次相亲经历,唯独这次能和对方真正聊上几句。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彻底变为100%的透明人,会怎么样?”他说。
“那就是说,别人看不见我,而我能看见别人?”她问。
“前提是你不穿衣服。”他说完之后感到了自己的鲁莽,毕竟坐在对面的是他的第18个相亲对象。
“哦?嗯……我不知道,你呢?你会怎么样?”她透明的脸庞上泛着红晕。
“我啊”,他吸了一口可乐试图缓解尴尬,“我可能会彻底换一种生活方式。”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她问。
“如果真的变成了一个完全的透明人,是不是就可以真正属于自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告诉对方自己喜欢男生会怎么样呢?
“不会的”,她脱口而出:“就像我们的父母不会因为我们变得透明而停止逼迫我们相亲。”
“反而天天会被按着测透明度。就像疫情期间频繁测体温。”他接茬。
双方相视一笑,气氛有那么一瞬间轻松了起来。
他问:“你说,那些被选中变成透明的人,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些孤独。”
“唔……我不知道,虽然听上去不那么科学,但有点意思。孤独……”她边琢磨边说:“所以这个症状才不分贫富、年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所以,无论怎么调查,都不会发现这个难以被主动提及的词——孤独。”
她皱着眉头,继续思考。
他补充道:“所以,有些透明人在死亡后会恢复到100%,这也证明,这种症状是机体会随着死亡而丢失的属性。”
“那我们,都是人群中孤独的那批人咯。”她笑了。
时间不早了,快餐店门口有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路过,可以想见他一路都是伸着小手划拉着绿植、墙壁、玻璃、门和停在路边的车走过来的。
有新闻报道说,具有透明症状的人在陷入恋爱后双方都会慢慢恢复正常,至少短期看来是这样。
爱情真的是缓解孤独最好的办法吗?他不解。也许是的,只是他还未真正迈出那一步。
孤独再也藏不住了。
可是,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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