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醉的探戈

作者: 王权梦璃 | 来源:发表于2020-04-07 06:12 被阅读0次

    奔跑,无尽地奔跑。

    看不见尽头的黑夜里,栾玉嫣抱着奄奄一息的妹妹,奔跑在大街小巷,角落拐口,躲避身后的魔鬼,她们明明衣衫褴褛,奄奄一息,却还是被魔鬼紧紧纠缠。

    阴风吹过,栾玉嫣下意识回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当她正要松一口气时,怀中的妹妹却在须臾间消失不见,魔鬼手上拿着他的战利品站在令人恐惧的夜里,妹妹的笑脸渐渐被黑暗蚕食。

    “不!”

    栾玉嫣突然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早已打湿她的衣襟,虚脱感蔓延全身,就像是刚刚真的奔跑了许久。

    栾玉嫣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十多年前,还未发家的栾巨峰生了两个女儿,年幼的小女儿从小体弱,患上了严重的怪病,跑遍了整个风都,才找到患病的原因。

    “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胃溃疡,已经有早期胃穿孔的迹象了。建议尽早完成手术,再拖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然而就算找出了病因,高昂的手术费也不是当时的栾家所能承受得起的,妹妹每日忍耐着腹痛,小手紧紧握住栾玉嫣,脸色苍白无力,不住的呻吟着。

    “姐姐,我好痛!”

    “姐姐知道,姐姐帮你揉揉,好不好?”

    渐渐地一天天过去,妹妹握住栾玉嫣的手失了力气,面容没了血色。

    “姐姐,我困了,我想睡觉...你一定要帮帮其他生病的小朋友,他们...都很可怜。”

    那一天,大雨滂沱,窗外的车行驶过附近,转瞬间没了声音,就好像是天使带走了年幼的妹妹,那是驶向天堂的列车。

    看着眼前难以忍受折磨而离世的妹妹,栾玉嫣出奇的冷静,她在心底里埋下一颗种子,长大了一定要考上世界最好的医学院,帮助和妹妹一样被病魔困扰的孩子,脱离痛苦,让他们拥有一个美好的童年。

    再后来,栾玉嫣的父亲开始经商,在商海里沉浮十年,终于打拼出一片天下,成为风都首富,而栾玉嫣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大小姐,栾家唯一的千金。

    家族有钱了,有地位了,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栾玉嫣也出落得越来越水灵,越来越有气质,她的父亲想让宝贝女儿去国外知名的商贸大学进修,多接触国外的上流社会,结识更多的人脉,毕业了就可以接手家族企业,一生无忧。

    可栾玉嫣时常梦见十数年前妹妹被病痛折磨的样子,还有妹妹最后说的那句话。

    她想让别的孩子有个幸福的童年。

    所以栾玉嫣毅然拒绝了父亲的安排,执意去北方最好的名牌大学北医就读,毕业后栾玉嫣也不想回来继承家族企业,而是打算要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救助战乱或贫穷地区的孩子。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我栾家有的是钱,还怕请不到好的医生吗?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我只是想去实现妹妹的愿望。”

    “你!”

    栾玉嫣一句话就将父亲的嘴给堵住,父女两陷入了沉默,算是勉强达成栾玉嫣就读医学院的共识。

    晚风拂面,栾玉嫣拿起杯子走进厕所,英国的自来水符合人类直接饮用的卫生标准,她一开始来到英国读硕士时,还惊叹当地的居民怎么连自来水都随便喝,毕竟这和国内多喝热水包治百病的传统理念大相径庭。

    栾玉嫣咕噜咕噜吞着接好的自来水,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好处就是节约了烧热水的时间,她正在研究的生物膜覆盖治疗胃溃疡技术优化方法陷入了僵局,无法打破,正在抓紧时间寻求新的途径。

    这个技术早已现世,但成本太高,贫困地区的孩子根本没有办法使用,这也是为什么栾玉嫣要研究技术优化方法的原因。

    她已经忙碌了很多个工作日,今天好不容易得以休息休息,又做了个关于妹妹的噩梦,像是在催促她尽早完成优化研究,她的脑海中一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但却抓不住相关的细节。

    合理的休闲活动有助于大脑活跃,进行创造,栾玉嫣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整,正好是附近pub开门的时间,她穿戴整齐,打开门,想要借助娱乐的空间好好放松自己。

    “哦,先生,我很抱歉,我不是有意......”

    栾玉嫣出门时,不小心撞到了从门口经过的行人,那人体格结实,大概有一米八的身高,和一米六左右的栾玉嫣形成相当强烈的视觉反差,他戴着高沿帽,夜色下看不清脸的样子,冷哼一声,直直往前走,没有回头。

    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栾玉嫣心想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英国男子了,即便是跟她一起前来进修的男闺蜜张子韬,也慢慢在装得像是一个英伦绅士,至少在外人面前是这样的。

    刚开店的pub人还不算多,八点还不是最热闹的时候,晃人眼睛的闪光灯球还没有打开,彻夜狂欢的年轻人也许这时还在计划着要叫上谁一起欣赏城市的夜色,栾玉嫣走到柜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I’d like one today’s special pls。”

    栾玉嫣并不擅长饮酒方面的各种门道,但她很喜欢欣赏调酒师在调酒过程中玩出的各种花样,就跟国内的杂技差不多,而推荐饮品一般都是为了符合大众口味特意调制的口味,男女老少大多适宜。

    这是张子涛告诉栾玉嫣的套路,为的就是不要让她以后跟朋友聚会而自己不在的时候,因为不知道要点什么而尴尬。

    玻璃橱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要比寻常的时候多,栾玉嫣就喜欢店里的这个设计,可以通过橱窗欣赏路上行人的举动,国外的风气要比国内开放,总有些出格的行为让栾玉嫣大吃一惊,紧接着大笑一场。

    有几辆停留在pub的停车区域,车上走下几名外国人,留着大腮帮子,互相搭着肩膀,有说有笑,像是结伴来聚会的朋友。

    “嘿,美女,你一个人吗?”

    刚刚停车进来的某个外国人,突然注意到了坐在柜台角落的栾玉嫣,看那样子是想要搭讪一下远道而来的东方女孩。

    栾玉嫣习惯了外国人这种打交道的方式,简单而直接,或许他们只是在今夜恰巧偶遇一个美丽的姑娘,并且与其交谈,又或者他们对这个姑娘观察已久,早生情愫。

    “是的,如果你想要请我喝酒的话。”

    “当然,是我的荣幸,对了,我是Jack。”

    “Jennie。”

    杰克点了两杯度数极高的Death in the Afternoon,像是要在女孩面前展示自己的酒量一样,一饮而尽,并将另一杯推给了栾玉嫣。

    栾玉嫣想了想,也忍着辛辣的味觉刺激一口吞了下去。

    “咳咳。”

    可惜她从没有喝过烈酒,没有经验,杯中的液体还剩下一半,她就被呛到,剧烈咳嗽。

    “哦吼,没关系,你一定是第一次喝这种酒,做的不错!”

    “真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喜欢喝这种东西。”

    “有时候生活上的不如意,也可以在宿醉中得到解脱,不是吗?”

    “实际上,我最近有一项研究遇到了瓶颈,我努力寻找突破的方法,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来参加聚会?”

    “啊,我经常和我的朋友们一起来这,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杰克又点了两杯和刚刚一样的酒,酒量惊人,看得出来他应该是这种场所的常客。

    栾玉嫣捏着鼻子喝掉杯子里刚刚剩下的一半烈酒,然后皱着眉头傻笑,杰克继续帮栾玉嫣斟满,周而复始,像是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

    “你不和朋友们在一起吗?”

    “没关系,和你这样的美女喝酒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杰克所言非虚,栾玉嫣带着典型的东方美,在这样的环境下的确很引人注目,只不过她沉迷于研究,无暇顾及自己的容貌,时常带着素颜外出。

    栾玉嫣正想要开口说话,却突然发现大脑有些昏昏沉沉,言语间都有些不受控制,她尝试着站起来,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桌子都难以站稳。

    “嘿,Jennie,你没事吧?”

    杰克站起来询问栾玉嫣的情况,他伸手楼向栾玉嫣的腰间,逐渐逼近,却被栾玉嫣一把推开。

    “没关系的,我可以送你回家。”

    杰克不顾栾玉嫣的拒绝,直接拽住栾玉嫣的手腕,想要把她带走。

    “救,救我。”

    此时pub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栾玉嫣在混乱的人群里向服务员求助,但是杰克只说了一句话,就把服务员给打发了。

    “嘿,伙计,这是我女朋友,我们只是吵架了。”

    栾玉嫣现在很后悔刚刚和杰克那样开心的饮酒,谁看起来那都像是两个熟悉的人之间在寻常地聊天,情侣之间吵架是常有的事,有话直说,有情绪就要表露出来,是外国人一贯的作风,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所以服务员习惯性地认为杰克和栾玉嫣的行为并没有出手相助的需要,男女朋友之间说不定一个吻就能和好的问题,如果他们贸然劝解,反倒会适得其反。

    栾玉嫣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盯上她,异地来的女孩只身一人,在这种开放的国家里,她估计是男人们消遣娱乐的最佳人选。

    “不,我要上个厕所,我需要上个厕所。”

    栾玉嫣拿起自己的包,砸在杰克身上,用尽全身力气甩掉杰克的纠缠,借助人数增多的优势,躲进了厕所。

    她打开自己的包,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上被她放在最前面位置的号码,哆嗦着按了下去。

    ......

    英国约克大学,西式风格的公寓楼几乎一片黑暗,只有偶尔几间宿舍亮着灯光,那是专门留给不方便回家的留学生的港湾,不过也有些学生就喜欢待在这,和自己的好朋友一起打打游戏,度过漫长的夜晚。

    “何君华,看我这次不把你打趴下!”

    “哎哎哎,你使诈!这局不算,我们再来一局!”

    张子韬此时正在宿舍和自己的好兄弟何君华一起打着2k,这是一款NBA官方代言的篮球网游,形式多样,可以组建属于自己的篮球王朝,实现众多男生心中的篮球梦。

    可惜张子韬现实中篮球打不过何君华,在游戏里也打不过,两人身高差距有些明显,何君华典型的篮球少年,身高一米八起步,直男一个,而张子韬就喜欢和女孩子玩在一起,属于妇女之友。

    两人正在为了游戏争执不休——实际上就只有张子韬在争论不休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玉嫣,干嘛?我正忙着呢,没事我挂了!”

    “子韬,救,救我。”

    张子韬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放下手中的游戏手柄,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救我,我在...附近的pub里,我,厕所......”

    “喂,喂?”

    张子韬确认了一遍手机屏幕,通话环境良好,那么这就说明,是电话另一头的栾玉嫣没了声音。

    他立马放下手机,拿起外套,冲出门去,何君华被慌不择路的张子韬撞了一下,不明所以。

    “喂,你干嘛去?游戏还没打完呢!”

    出了门的张子韬听见何君华的声音,又折返回来。

    “我有个同学出事了,就那栾玉嫣,我跟你提过的!”

    “你别打了,赶紧起来跟我一起去。”

    何君华抬头看了一眼焦急的张子韬,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这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你是不是个中国人?你是不是个男人?”

    “你给我起来,要是真出事了我拿你是问!”

    何君华的确不想管别人的事,他觉得张子韬一个人去就够了,自己都不认识,并不想淌这趟浑水。

    “一个星期的宵夜!”

    “两个。”

    “你混蛋!”

    何君华拿起了游戏手柄。

    “行行行,两个星期,赶紧去吧大爷!”

    张子韬连拖带拽,硬生生拉着何君华上了车,两人一顿风驰电掣,赶赴栾玉嫣所在的公寓。

    虽然栾玉嫣的话说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张子韬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一个女孩子在晚上,在人多口杂的pub里向他求助,他觉得拉上何君华要更保险。

    而何君华自然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没有真正的拒绝,否则就算是一个月的宵夜,他也不一定会心动,然后行动。

    Pub里,栾玉嫣躲在厕所,这家店里的厕所公立,只设置了独立隔间,她似乎在隐约间听见有人在尝试打开她所在的厕所门,他只能死死用身体压住,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她已经没有了呼叫的力气,厕所里不是没有人来,但一个男人待在这里太容易了,他只需要装作照照镜子,洗洗手,没有人的时候再尝试打开栾玉嫣的厕所门,他一直跟在后面,自然知道栾玉嫣的位置。

    “嘿,Jennie,相信我,我可以带你回家。”

    栾玉嫣知道这些外国男人对于感情方面的事过于开放,自己今夜不过就是他猎场中的一匹小鹿。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厕所在哪?”

    张子韬和何君华两人终于赶到,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张子韬冲进厕所,何君华在身后跟着。

    “嘿嘿嘿,伙计,你在这里干什么?”

    张子韬一把扯过Jack,这个男人鬼鬼祟祟,想要撬开厕所的门,傻子都知道栾玉嫣一定在这里面。

    Jack本来就心烦气躁,这时候有个人对他动手动脚,他自然也生气,不过在何君华走进来的那一刻,他就不敢作声了。

    何君华靠在门壁上,一声不吭,不过他的威慑力可要比张子韬强多了,一米八以上接近一米九的身高看起来就很有气势,Jack自然明白,即便叫上外面的朋友一起办事,也只会引起骚乱,毕竟这已经不是一个喝醉酒的女孩那么简单了。

    所以杰克只能忍气吞声的离开这,默认自己倒霉,白花了这么多钱泡妞,结果什么都没干成。

    “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张子韬还以为是自己把人家给吓跑了。

    “玉嫣,栾玉嫣,你没事吧?”

    栾玉嫣艰难地打开门把手,不出意外,门外的确站着熟悉的面孔,她本就是在硬撑,此时看见张子韬,整个人都瘫软下来,逐渐没了意识。

    “幸亏我及时赶到,要不然你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张子韬嘴硬心软,嘴上吐槽着栾玉嫣不懂的保护自己,身体却很实诚,抱起栾玉嫣往外走,要把她送回去。

    “唉,何君华!你别在一边看着,去开车!”

    何君华走到副驾驶,又走了回来,要是平常他绝对不会听张子韬使唤,他看了一眼栾玉嫣,无奈地耸了耸肩,坐上了驾驶的位置。

    晚风袭来,让人清醒,栾玉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何君华走到他面前,背对着她,隐约间,她潜意识里感觉到一种模糊的熟悉感,好像自己曾经在哪见过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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