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花中偏爱菊（二）

    我和爱菊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确切地说我们是父交子往。        她的父亲和我母亲是同事，我第一次见到她父亲印象深刻。老人家当时已经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全家因为他而下放到农村。老人家黝黑的皮肤，爱菊有点像他。个头不高，弓着腰走路。现在想来是自卑，或者是不想引人注目。那个特殊时期稍有一点不注意，就会引起很多人的白眼，甚至抓起来就批斗。估计老人家是怕了。

    老人家说话声音很轻，他笑着跟我说，你知道为什么给她起名叫爱菊吗？因为元稹有名的一句诗“不是花中偏爱酒，此花开后更无花”，爱菊是9月出生的呀！

    听我母亲说，她父亲非常有才，没被打成历史反革命并开除出教师之前是学生们喜爱的老师。不过，我们全家还是都很敬重他。

    我家也是地主成分，我和爱菊又是同班同位的同学。也许就是同病相怜吧，所以我们两个很投脾气。我们一起上学，放学又一起回家，一起钻研学习难题，一起和老师互动。我们俩在班上都是成绩很好的尖子生，我是英语课代表，她是数学课代表。读初三的时候，正好赶上改革开放，恢复高考。初三那年延长半年到秋季毕业，参加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初中中专考试。

    由于我们一直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中考分数出来时，我们惊讶地发现，我们俩的分数一模一样，连小数点后面都一样，只不过各科成绩不一样。我们是当时班上的前三名，由于家庭的原因，我们都选择了读中专，我读师范，她读卫校。还是在同一座城市。

    读书期间我们互相往来，像亲姐妹一样。毕业后又一同分配到家乡，我在中学教英语，她在一个医院当护士。

    后来我调动到我老公的城市。一次，我回娘家，她来看望我，甜蜜蜜地告诉我她结婚了，而且怀孕了。后来我们经常电话联系，她告诉我她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叫何弦，一个非常好听，且寓意很好的名字。

    再后来，她也借调到我所在的城市。见到的时候，我们亲热地拥抱对方，庆幸又可以经常见面了。只不过她的眉宇间有淡淡的忧愁。她说她借调到这个地方，家乡留下老公和孩子，还有孩子的老爷爷，三个人，三代人。

    那一年我生孩子，离家很远，为的是到她所借调的那家医院，她好照顾我。一方面她是医务工作者，另一方面她自己生过孩子，非常有经验，所以我相信她依赖她。在那难熬的三天三夜，都是她陪伴着我走过来的，即使是半夜，她也赶过来给我做饭给我打气加油。

    孩子是她亲手包起来的。现在还想起当时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她说跟我家的一样，又是一个漂亮的千金！

    孩子满月她没有来，她来时我们不在家。有一次电话打过来，我们在孩子的奶奶家。待我们回来时，听邻居说我家门口来了一个女同志，在这里等了好几个小时，没有等到我们回来就走了。

    那一走就是阴阳两隔！

    爱菊，你在哪儿？你可知道我好想你！我好后悔那天没有在家，你一定是来向我倾诉衷肠的，如果我们见面一定能排解你的心结，不至于让你走上绝路呀！

  许多年以后，我到母亲居住的老年公寓遇到爱菊母亲，老人家满头白发，神智有时清醒有时糊涂，不过还能认出我。她告诉我爱菊父亲去世了，自己也快去陪他了。老人家还说爱菊的女儿现在也在我那个城市，也是一名护士，叫我去找她。可是后来我到市卫生局，找很多人询问，查了资料，没有找到叫“何弦”名字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