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无双(原创)/微信公众号“心际花园”
一日傍晚,老庙的庙廊下蹲着一家丁。
老庙已经很老了,它也有过香火鼎盛,有过众生膜拜。渐渐,人去庙空,蛛网结上了纱幔,灰尘积厚了香案。神像的金粉一块块剥落,露出了泥胎面目。木梁出现了裂痕,倾斜。这里渐渐被老鼠、蛐蛐和鸟占据了。不过,人们没有彻底忘记老庙,频繁的战争和灾荒让尸体无处可埋,便有许多被扔在了这里,等待老天的超度。
天有些黑了,乌鸦的嘶哑慢慢低落,下雨天也难见它们的踪影,蛐蛐有一阵没一阵的叫着。一个家丁穿着灰旧的破棉袄,几处还装饰似的打着补丁。家丁只是个昨天的称呼,他早已经没有了主人。老主人是个好主人,家丁心里默默地想,要不是这种年代,或许俺现在正在通下水沟呢。唉,家丁噎着一口难咽的苦涩,看着外面透着冷气的雨,哪里是条路,哪里是俺的家?
天黑的看不见庙外的槐树了,家丁躬身占了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用躬身了。左手碰到了怀里的刀,自己以后要过着这种生活吗?但或许以后真要靠它生活了。一想到这,家丁便提不起积极的勇气。在安稳的回忆和冒险的未来之间,家丁反复徘徊。
雨夹杂着冷风不停地向家丁刮来,家丁突然有了些力气,挪着脚步,像夜猫似的跨过门槛,向里走去。里面的黑如一堵墙似的压了过来,家丁咬牙闭气,挤穿了黑暗,继续摸索。虽然看不清楚,家丁也知道这周围都是新的或旧的尸体。在黑暗中,家丁突兀的听见了一些声音,心里竟有些欣喜。绕过神像,他终于在后门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个女人半躺在地上,正抱着一个衣衫褴褛男人的腿。男人使劲掰也掰不开,就低声央求着,“松手,你松手”。女人似乎有些不会说话,只是咿咿呀呀的抱着,不肯放开。男人怒了,使劲一脚将女人踢开了,“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我滚蛋。”女人哼唧了几声,又半起着身子继续咿咿呀呀的哀求,一股凄凉从她身上慢慢弥漫出来。
但这股凄凉像道利剑劈中了家丁的心。见男人要走,一股业火冲向了家丁的脑门,“呔,哪里走”,家丁持刀冲了上去。
没想到还有人在,男人的小腿发了软,见家丁拿着刀,两膝就哆哆嗦嗦的沾了地,“好汉,好汉,饶命呀!”
“你在做什么?”家丁怒问。
“没干啥呀?”男人一脸无辜。
“没干什么?我都看见了。”家丁怒斥。
“是,是,好汉饶命。现在兵荒马乱的,家里早就吃不上饭啦。这婆娘又傻又不能动,啥也不顶用呀 !我就想呀,还不如放在庙里,万一有个好心人,还能帮衬些。”男人越说越流利,越说越有理。
“帮衬些,你是让她死得快些吧!”家丁冷笑道。一种正义感充满了身上,家丁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戏里的包青天,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谋的出路。
“这,这,我也是没有办法呀,好汉饶命!”男人像只狗一样,作揖拱手,苦苦哀求。
没有办法就可以做这样的事吗?家丁有些茫然了,他想到了自己将要过的日子,顿时有了许多勇气。“嘿嘿,那也我没有办法了!”
家丁剥光了男人和女人的衣服,包括衣服里的东西,匆匆地穿进雨里,消失了。
过了好久,听不见脚步的男人光着腚朝后门外望去,黑魆魆地,什么也看不见了。只剩下这雨声,还有女人的咿咿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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