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一道小水沟的时候,岳遥还是转身向程黛伸出了手。
他看着程黛站在沟的另一边,小土块稀稀拉拉往沟里滚,溅起黄色的水花。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她的脸,如果她是左顾右盼或许手足无措的,他也许会抓她更紧一点。
可是程黛只是接过他的手,踏着她很结实的棕色皮靴,轻巧地迈开腿跳了过来。
“我们到哪里去呀?”程黛一边揪水沟边细长的草叶一遍漫不经心地问他。
她揪草叶的样子相当草率,就像他们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接触,微微用力,快速放开。短暂的时间不够传播人体的温度,他们彼此当然心知肚明。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向身后望去,只剩下一大片的荒草地,延伸到遥远的天际。
“没事,一时半会太阳都不会落下去。”岳遥眯起眼睛,看着下午无精打采的太阳,试图说服自己。全怪雾霾,他心想,他只是想看看太阳。出门没有带上足够的食物,挂在钥匙上掉漆的手电筒能撑多久,谁知道呢。
程黛歪着头睨了他一眼。“那我们回去,”她努努嘴,把枯黄色的野草和枯黄色的太阳丢到身后,看向水沟那边正在建设的大厦。
那里红色的条幅在风中无所依托地飘荡着,还有隐藏在大幕下的楼房骨架和嗡嗡嗡的机械声。说完她自己向着大厦的方向走过去,没有迟疑潇洒地迈开了腿。
原来她是可以自己回到水沟的另一边的。
“你属于哪一边?”如果这个问题是由程黛来问,也许他会回答得更干脆一点,但是岳遥对面坐的是他的父亲。
父亲隔着一桌黯淡的饭菜,用忽明忽暗目光看他。他把筷子伸进河虾中翻搅——这种白色的河虾在这个季节出现得很反常,而且稀少,是他花了一个傍晚从水沟里带回家的食材,没有道理拿到市场上去卖的。
他躲着父亲的眼睛应了一声,闻到空气中劣质香烟的味道。
“属于”是慎重的问法,父亲斟酌过词语,他想。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了,或许他自己也是,因为年轻是与肉体无关的。
他终究夹起了一只并不饱满的虾,它结实的肉和透明的壳是剥离的,相当可怜地蜷缩在那里。可是岳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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