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晓得了。”他知道接下来父亲会描述他的堂兄们，他们开着货车奔波在西南的盘山公路上，他们把罗汉果、青芒、山竹和其他散发芬芳的货物一批批带回家乡的批发市场，交换他们从水里打出的鱼虾。
偶尔会有堂兄匆匆把鲜花和火腿撂在岳遥家门口，然后照例是父亲拉住堂兄，对他走南闯北补贴家用的夸赞。
这个时候就算父亲数落岳遥，只要安安静静闻到食物的香气，也是数不多能让岳遥在日后回忆起来的幸福时刻。
罗汉果、山竹和青芒是岳遥几乎吃不到的，如果不是邻里爱惜面子的馈赠。
他知道家里的生活状况，他别无选择地看着擦得相当干净的摩托车，却没有希图走近的感觉。
如果早一点或者晚一点骑上摩托车，他不该在这个时候转动把手，他不该在太阳西斜的时候把车停在长途客运站门口，他也不该在摘下头盔的一瞬间看到向他招手的程黛。
他是错愕的。
他只是看到一团明黄色的少女从色调晦暗的车站和人潮中冲出来，她蹦蹦跳跳地冲他挥手，另一只手在背包里掏着什么。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她一蹦一跳走近了才哗啦啦从背包里扯出一张本市的两色印刷地图，然后哗啦啦抖开，向他指着一个地方，“去这里多少钱？”
岳遥凑近了看，用蓝色的圆珠笔圈出来的居然是自己家附近新开发的楼盘。
他觉得奇怪，他甚至在女孩抖开地图的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把摩托车骑到客运站的目的就是送刚刚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旅客去他们千奇百怪的目的地。
他把疑惑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那女孩冲他笑了一下，然后把手在他眼前晃晃，“送不送这儿啊？”她看上去心情相当好，笑起来眼睛弯弯，脸也透亮。
岳遥突然心生羡慕，他也乘坐过开往这个城市的大巴，他没有办法想象怎么会有人能忍受颠簸的山路，混合着食物、劣质香烟和汗味的空气，各种乘客吵吵嚷嚷的家长里短，如果不幸还有永远哄不好的爱哭的孩子。
几乎是毫无理由突如其来的，岳遥把另一只套在左反光镜上的摩托车头盔摘下来，递给女孩，“不要钱，正好我回家。”
小姑娘把地图塞进书包里，然后接过头盔，一边嘟哝：“怎么这么早就回家啊，真是很奇怪呢……”一边自己戴上很沉而且大小不相称的帽子。
帽子老是执拗地歪向一边，女孩同样执拗地用手扶住帽子，跨上了车。
这是相当单纯的世纪初的摩托车。岳遥后来想起这个下午，心情相当复杂。
他知道这辆摩托车从前也被用来载客，后座上一定带过各色各样的年轻女孩，一辆摩托车上载了一个年轻女孩是别有风情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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