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故乡的茶园都是被一圈林带围着的,林带的树主要是柠檬桉、小叶桉、相思树和马尾松,零星点缀在茶园里的是苦楝树,想起当年的茶园,宛如一幅幅绿色的油画,在茶园劳作的人们,仿佛不是在劳动,而是画家在绿色的画中添了些灵动。
高大的柠檬桉树掩映下,就是故乡的几排瓦房了,房子坐落在池塘边上,池塘围着一丛丛单竹,确是应了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景色。当年的路不宽,晴天尘土飞扬,雨后泞泥不堪,在这里我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童年。
小时候的茶场,几乎是个半封闭的地方,那个年代农垦建立农场,与周边的农村集体户少有来往,虽然大人间时有交集,而于小孩子,农场和农村似乎分属两个世界,以至于农场里的小孩见识相对少了很多。
正因为得益于见识少,所以单纯的童年才有得简单的快乐,一场追逐,一场躲猫猫,都能玩上一整天。如果大人修个水槽,挖个水井,那里便是几天最开心的场所。
那时在场里学校读书,一间教室里有三个不同年级的学生,于现今来说,那是不可想象的。教室里就二十多个学生,读了五年,我也就上了五年的拼音课,这么多年各种的语文考试,唯一能得满分的拼音题就这么来的。
学校墙边的那堆沙子,是修球场留下的,沙子堆在那里,一放就是几年,说这堆沙子见证我的童年,一点都不为过,倘若这堆沙子还在,我想每一粒沙子都会留住我的余温。
下雨过后的沙子是最好玩的,没有灰尘,可以挖很多暗道,可以搭桥,最好是做看不见的陷阱。一脚在沙堆里踏空,那一声惊呼尖叫便是垒了一上午的快乐,快乐真的很简单,简单到一瞬间可以忘记,现在能去哪找这种感觉,一切都过去了。
磷肥是黑色的粉末,对于习惯了农家肥的职工来说,这种无味的粉末用途不大,这也基于是当年的认知。所以当年在学校路旁卸下那堆磷粉,被晚上那场雨淋湿之后,便一直硬结在路边,等到那堆硬结的磷肥长满杂草和青苔后,这小硬堆便是我们这帮小孩每天必打卡的地方。
用棍子掏个小洞,将小石子放进里面,然后用青苔覆盖,在掏洞里放入蝼蛄,看能活得多少天或钻洞否,这些都是日常的玩耍,那堆磷肥已经被十几个小孩蹭得发亮,俨然成为了路边的风景。
玩弹弓和火柴枪最为刺激,火柴二分钱一盒,那时商店里见到最多的是桂林火柴和梧州火柴,然而这两种火柴是有区别的,桂林火柴的头相对于梧州火柴的头要小一些,所以,只要商店进回一批梧州火柴,那就是我们忙碌的拾废品换钱的时候。
弹弓的鸡肠胶也是在商店花一角钱一条买的,能买上四条胶那是当时候最大的幸福,打中玻璃瓶的那一刻,仿佛如同得胜回朝的将军,可是,到哪去找那么多玻璃瓶呢?
事情总是有转机的,农场卫生所丢弃到填埋坑的安醅瓶被我发现了,对于这种恶心的废物我自然不会去拿的,两个安醅瓶一根火柴的交易很快就从我脑中浮现,花了心痛的半盒火柴,也让我过足了弹弓打瓶的瘾,不知那个坑的玻璃现在怎么样了?
弹弓打鸟只是书中的故事,我们这帮小孩,弹弓多是无目的的弹射,远非到捕鸟的程度,然而这种无目的弹射,在一天下午便惹岀了名堂。
那天,我独自一人拿着弹弓,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对着低飞的鸟儿弹射,这一射却在远处传来一声破碎的回响,定眼一看,是教室旁老师宿舍的玻璃窗被打穿了一个洞,闯祸后恐惧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这件事如果我现在不说岀的话,仍是个谜,当年,谁会有勇气去承认这种祸事?
近些年,常有机会返回故里,看见一栋栋陌生的楼房拔地而起,而那几排瓦房却消失了,我只有在记忆中想起,池塘边葱翠的竹林凭空没了,家门口上千株合抱的柠檬桉消逝了,小路旁飞满甲壳虫的相思树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沾满尘土的水泥路和无处不在的杂草,只有一片片孤寂的茶园,还有我一颗失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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