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小巷》一诗创作于顾城创作生涯的第二阶段，即“社会阶段”。在十年动荡的创作背景下，有人说这首诗表达了经历文革的人虽然经历了欺骗和愚弄，墙则是丑恶势力或威权，小巷是人正在走的路，钥匙则代表一种希望，而顾城没有丧失希望，仍顽固寻找新的方向。顾城作为朦胧诗派的代表人物，他诗歌中的时代意义、政治意义，前人已经分析得很清楚，而陈力川先生曾说“一首诗写完之后他就脱离了诗人，有自己的生命，解读的权利不再归于诗人，而是归读者和时代。”所以我更愿意以“我”的角度去赏析顾城的诗。

相较于赋予诗作时代意义，我更喜欢走进诗中感受诗人的情感。我从《小巷》中读出了诗人的无奈和绝望，还有一些近似疯狂的执着。一个人要有多执着、多痴迷，才会用钥匙做出敲的动作。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这首诗，大概是“在机场等一艘船”。机场学名叫空港，而空港又哪里有船呢？

私以为《小巷》一诗的灵魂在于“敲”字，用钥匙敲墙，在外人看来幼稚之极的举动却饱含深意，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意思，如果人不是因为无奈与绝望，怎么会用钥匙敲墙呢？此诗抒发了一种想得却不可得的无奈，也透露了深深的绝望，只一深情的人用钥匙敲着厚厚的墙，没有回应，没有神灵。

如果把《小巷》解读成一首情诗，那么顾城简明的笔触则让情感们在纸上欢脱跳跃，只寥寥数笔，便写出了爱情的无奈与绝望。诗人走进又弯又长的小巷，他看不到尽头，徘徊，迷茫，直到找到一间房子，没有门，也没有窗，他进不去这间房子，他站在墙外，拿着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他敲啊、敲啊，他听着咚咚的声音，咚咚之后尽是空虚，墙隔绝了诗人，他无奈着，他绝望着，他祈求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敲着墙。多么无奈，就像年青时的“想得不可得”，年老时的“想留不可留”，是充满遗憾的爱情，是拿着旧钥匙找不到门锁，是在机场等一艘不会停靠的船，是没有答案的答案。我认为《小巷》中的爱情观是卑微的，一个人得不到回应仍固执己见地付出，自己为自己画了一座牢笼。这是单方面的守候，是苦苦寻觅又无疾而终，是一个人的爱情。这种爱情是自我欺骗的，人常常白日做梦，给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令自己沉溺在自以为是的情感中自作自受，这样的人既可悲又可怜，他作茧自缚又自我催眠，他执着着，他绝望着。《小巷》表现了一种“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的遗憾与无奈，就像我们常把希望寄托在不可能之上，这何尝不是一种绝望？就像爱情这一永恒的命题，其中辛酸过往，旁人怎知其冷暖？就像世间的生离死别，停在原地的人不也总像往常一样？

只剩下我拿着旧钥匙，敲着厚厚的墙。

注：《小巷》顾城

小巷

又弯又长

没有门

没有窗

我拿把旧钥匙

敲着厚厚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