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柳絮愤然摔门而去，身后传来陶瓷破碎的声音。

“你有种别回来！”她看不到的门后，父亲柳江涛嘶哑地咆哮着，母亲坐在褐色的小牛皮沙发扶手上抹眼泪。

半年前，她告诉父母自己不想读书时，尽管父母眼中有深深地失望，但仍然静静地选择了接受。他们都不是读书人，又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所以并不想勉强这个唯一的女儿。

女儿是他们的福星。

那一年柳江涛三十五岁，张雪三十岁。夫妻俩开了一爿空调店，没有料到隔壁的川菜馆失火，把他们的店铺烧了个精光。接到丈夫的电话时，张雪被吓得脸色灰白，怔怔站在原地。

她刚在人民医院取了尿检结果，一个加号唤起了她所会不多的全部数学知识。柳江涛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她一句也没有听清，只是有点忧伤地抚着小腹轻问：“孩子，还要吗？”

电话那边一片沉默，就像扣着一个巨大的海螺。卖水果5年积攒下的全部收入，一把无妄的火就没了。张雪不确定自己能够再负担一个孩子。

“生吧，还能被这点事逼死？但愿是个儿子。”柳江涛憋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从这以后夫妻两的生意顺风顺水，逐渐发达了起来。

柳絮从小都被当做了儿子，剪了一头西瓜皮式的短发，离开家时就只穿了一件深蓝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她最喜欢的黑色手环被忘在里床头，身上只有不到一百元钱。

“不回来就不回来！我怕你？”

毫无疑问她是爱父母的，但是父母并不如他想象那样通情搭理。

一开始他们只是聊天，父母好奇她怎么没有上班。她说她有个面试，打算换一个收入高点更锻炼人的工作，所以请了假。柳江涛还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表扬她越来越懂事了。

柳絮觉得家里的气氛不错，于是就想给父母讲一个憋了很久的秘密。她都已经从学校出来，开始工作，也是该告诉父母的时候了。

“爸，妈，我给你们讲一个秘密。”

张雪正轻拍着敷了一张熊猫面膜的脸，见女儿忽然变得十分严肃，就停止了动作，看想她。柳江涛也奇怪的盯着柳絮，在他印象中，她很少如此小女儿作态。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咳，你这也给我说。”张雪一副受不了你的表情，头转向一边，继续拍起了脸。

“不是，我是说，我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柳絮看到张雪的手顿了一下，柳江涛面色也有点奇怪。她担心父母还是没有理解，于是补充道：“我觉得，我应该是个同性恋。”

话刚说完，她就注意到父亲的脸一下变得青黑，母亲震惊地张着嘴。

柳絮摇了摇头，她原以为父母能够理解她，没有想到却引来一场争吵。她摸出手机，翻出一张和江怡欣在江边的合影，又自嘲的笑了声。

他们都说江怡欣有男朋友了，她并不在乎。

“我爱她，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不过江怡欣大概并不这样看她。

几天前她又说想买一台苹果笔记本。第一次体会到二两银子逼死人，柳絮很是无奈，便有点生气，不过还是控制着脾气说：“宝贝儿，我换一份收入高的工作，然后给你买，好吗。”

“那算了，我找别人买。”江怡欣无所谓地说。

“我一个月只有两千工资，每次都是我掏钱，我真的暂时没有多的。等一段时间怎么样。”柳絮很少这样祈求。

“不用了，”江怡欣的语气听着很是绝情，“我想了很久，我们分手吧。”

说分手如此容易吗？或者这只是无数次分分合合中的一次，柳絮以为总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如果能够通过面试，就可以先借点钱把电脑买了，然后再慢慢还。

BV的面试官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职业女性，她披着长发，有一张典型的瓜子脸，化着淡妆，始终保持着微笑。

柳絮敏感的察觉到在自己进入办公室的一刹那，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即使这样，她仍然觉得面试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我们作为世界著名奢侈品品牌，对员工的着装有严格的要求，必须穿西装和职业裙，化淡妆。你能做到吗？”面试官在问了一系列问题后，直接问道。

面试官咄咄逼人的目光让柳絮感到有点尴尬，她道了声谢谢，狼狈地离开了。换工作的计划已然失败，电脑也买不了，女朋友大概是飞定了。

站在大街上，柳絮一时有些出神，仿佛所有的运气都背离了她，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