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

郑重声明：本文参与小慢可作者群周六研评活动，文责自负。

01

“洛洛………………，洛洛………………，洛洛………………。”

一连串欣喜若狂的呼唤声宛如鞭炮在风中炸响，一个穿着枣红色羽绒服，脚登长统靴的时髦女子一边急急奔跑起来，一边掩饰不住满脸的期待。两眼放光向学校操场边两个正在玩叠纸飞机的女孩子奔去。

“妈妈………，妈妈………。”一个身材高一些壮一些的女孩也满脸惊喜地飞跑过去。

跑得近了，女子蹲下身来，女孩扑进妈妈怀里，然后仰起小脸，开心地大声嚷：“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可想你啦。”

“妈妈也可想可想你啦………………”母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原来是留守女童商洛的妈妈谢紫妍回家来了。是母女俩约定好的每年回家两次。

良久，年轻的母亲偶然一抬头，发现旁边刚才和女儿在一起玩的女孩正呆呆地望着她们，眼睛里汪着两滴快要掉出眼眶的泪珠。看到女子看她，泪珠扑簌簌滚落脸颊。

“姐姐，我也要抱抱………………。”瘦一些矮一些的女孩儿也张开双臂，满脸期待地看着女子。

“好，抱抱，小妹妹，我的小妹妹………………”红衣女子将两个孩子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个孩子看不见女子眼角滚落的泪珠，女子将脸轻轻伏在孩子们的肩上，极力掩饰着心里的酸楚…………

小女孩的母亲己去世了，刚去世那一年，小女孩还只有六岁，刚刚快要到上学的年纪，还不太懂母亲去世将意味着什么，直到家里闹腾几天后，那个腿脚不灵便只能靠双手撑着两只小木凳走路的妈妈再也看不见了后，小女孩才如梦初醒哭着闹着找妈妈。于是经常喝酒并且喝醉了就骂人扔东西的爸爸就异常烦躁地骂：你妈死了，别哭了，嚎什么嚎？烦死了。小女孩被吓住了，呆呆地坐到一边，自此在人前总是极少说话，以前天真烂漫的笑容再也不见。

红衣女子是小女孩的堂姐，小女孩在堂姐温暖的怀抱中似乎又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在泪眼模糊中她似乎又看到了母亲那充满了关切与爱的双眼，那老是不很灵活虫蜷缩着的双手轻轻地替自己把凌乱的头发理顺归拢。老实说，小女孩其实并不喜欢妈妈，别人的妈妈可以自由快乐地和孩子玩，可自己的妈妈，不能正常走路，也极少抱她，她们能在彼此眼中看到的亲昵与温暖唯一的理由应该是埋在骨子里的血脉相连，绝对不是融洽的朝夕相处。

女孩的妈妈有一个俗气的名字，叫苏兰。和大多农村的家庭一样，父母都是没啥文化的庄户人，给孩子取名也是兰啊花啊梅啊菊啊之类俗不可耐的名字。其实苏兰小时候是很健康的一个孩子，模样也还俊俏。在上小学三年级的某一天，从学校回来后就嚷着腰疼腿疼。去医院看了病回来仍没啥起色，父母也不太重视，想想小孩子大都好动贪玩，可能摔倒伤着哪了，小孩子也没啥大毛病，慢慢的随着长身体也许就好了呢？

庄户人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小孩子不提大人也不管，这事慢慢就忘了，大家都忙着各自该干的事，谁也没预料到这一疏忽给孩子这一生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生活中不管发生了什么，日子总得要过的。岁月毫无征兆地运行着自己的轨迹。终于有一天，苏兰妈妈发现了孩子的异样，孩子不能走路了，手也握成了拳头。

孩子不能站着走路了，腰也直不了，后来就只能撑两只小板凳助行。看着那走路的样子，没有人不难过的。不论怎样生活总得继续，苏兰长大成人了也只能蹲着走路，老人悲哀地发现，这个女儿老在家呆着，自己百年之后谁来养活她呢？哥哥嫂嫂也有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一大家人，姑姑在这个家以什么身份留下来呢？谁来管她呢？

苏兰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人了，当然也是遵从农村的观念“板门对板门，篾门对篾门”。对方大字不识几个，甚至比苏兰还“寒门”，并且还抽烟喝酒。两人的结合就是为了有个依靠。苏兰至少念到小学三年级，并且成绩也不错。可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生病，父母的不管与家庭的穷困加上重男轻女思想作祟。一切都无法挽回，悲剧即将注定。

两年后，苏兰怀上了孩子，本就身有残疾行动不便，怀上孩子后行动越加艰难，历尽艰辛后，孩子已到六个月时，苏兰一次感觉肚痛，于是叫了乡村赤脚医生看病，谁知医生一针打下去后。不知怎么后来孩子后来胎死腹中，苏兰历尽千辛万苦产下一个没有生命体征的男婴。一个有残疾的人生存的己够艰辛了，家人却不理解，还要让她结婚产子。这真是让她去挑战人生极限啊。可怜，四邻的女人们都恻隐之心泛滥摇头叹气，可其父母的担忧似乎又有道理。农村人都讲“养儿防老”，看样子这事还没完。这个可怜的女人还得生养一个孩子才算完成她此生的任务。

这片依山傍水的村庄名叫左家庄，苏兰是从另一个叫苏家坪的山里嫁过来的，苏家坪是在依河边的山势蜿蜒而上再向山里而去的一个由许多村寨组成的村庄，山里的地势倒是很平坦，要不然咋叫坪呢。

苏兰的男人姓左，单名一个勇字，左家在这里算是大户，孩子没了，左家老爷子又是求医煎药调理儿媳的身子。准备再孕。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苏兰足月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婴，小女孩的降生给苏兰带来了无可言表的欣喜与成就感，这个苦命的女人多么希望有个孩子啊，自从明白自己再无站起来正常走路的可能，她的心都要碎了，山里的孩子本就因条件限制命很苦的，要想走出大山唯有读书一条出路，苏兰对自己的情况是失望的，唯有寄希望于孩子。看着粉粉嫩嫩的女儿，她的心都幸福得要溶化了，心里酝酿着千万种陪伴女儿成才的预想。

世上流传着一句俗语，叫作“孩子是愁生不愁长的。”很快来年春暖花开，女儿满一岁了，磕磕绊绊地自己迈开了小短腿，总想离开妈妈箍紧自己的双臂，去寻找“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自由。行动不便的苏兰带一岁多的女儿越来越吃力了，好在苏兰是个很善良的人，由于她的勾织技艺很好平时在家就包揽了邻居们的毛衣手套帽子等衣物。总是不辞辛苦，不顾自己身体缺限任劳任怨。所以邻里在家的人都会帮她照看那个爱跑的小姑娘。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次苏兰在家里勾着毛衣，小女生自顾自跑出了家门，良久苏兰发现女儿跑了，她也没在意，以前小女儿跑院里去，后院两家的一个龙奶奶，另一个是苏兰的堂嫂一般都是在家的，：另外还有两家的阿姨也在家带孩子，小女儿一般都会去院里任意一家玩。可那天巧了，大家都没在家，有的走亲戚了，有的有事出门了。等到苏兰呼天抢地的哀嚎声响彻云霄，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己被孩子爸从他们家院坝边的猪圈粪坑里捞了出来。

两夫妻哭了个昏天黑地，整个院子里的人心情都不好受，大家都同情他们家的悲苦，可事到如今又能怎样啊？或许有的人生来就是受苦的，打击一个连着一个，苏兰经此一击，身体更加不好了。生了孩子的肚子由于老是坐着或蹲着也回不去了，松驰如鼓，走路也异常吃力。大家看着心里也是沉痛万分。都不要她再干勾织毛衣的活。可她非要干，说龙奶奶都快八十了怕冷，要给织件厚的毛衣御寒。还要给张婆婆织条毛裤。担心冬天太冷冻坏腿，自己行动不便却担心着别人。当有人问她为什么不考虑自己，却担心别人时，她说正是因为自己干什么都不容易，才想到年龄大的人7干什么都不容易，身体也不好。自己知道有这些难处的不易。所以才帮着点算一点。反正自己干不了别的活，这勾织活还行。

事情又回到起点，从这以后，院里的人都在逢集时经常给他们家带些滋补品以及自家种的时令蔬菜瓜果。邻里关系也在苏兰善良的爱心带动下更加和睦友好。

两年后，终于苏兰又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这个女孩儿从一出生起，身边就从来没缺过人，总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在身边，白天邻里之间都商量好了总有一个人看着她，晚上就由孩子的爸妈照看着。孩子也有亲亲的堂哥堂嫂和叔叔们有时帮着照顾着。

苏兰给孩子取名：左书怡，“世上只有妈妈好”，每个母亲的爱都应该是深沉如海的。苏兰给孩子取名也寄予了深深的祝福期许与望女成凤的美好夙愿。这个孩子在全村人的全心全意呵护中忙乐地成长着，不幸的是孩子妈妈在病痛的折磨下终于在孩子六岁时不甘心地离别了孩子。孩子妈妈弥留之际语重心长和孩子说了许多许多的话。最后才睁着眼睛离开了，懂事的孩子流着泪轻轻帮妈妈闭上了眼睛，然后在妈妈面前跪了下去，然后庄重地一字一顿地说：妈妈，我知道你给我取名的含义，就是要好好读书，争取用知识改变命运，好好报答我们大山里的人，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让山里的孩子们好好读书学习，长大报效父母亲人，富强祖国，实现你一生也未能实现的遗愿，妈妈，你相信我，我一定行的！

后来，左书怡成为了一名光荣的乡村教师，在她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着，同时也在实现着她母亲一生未竟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