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故乡的记忆

第一章：故乡的记忆

　　故乡于我即熟悉而又陌生，山一样的绿，水一样的清澈，天空还是那么蓝。而心境不同，儿时的玩伴，年少时记忆中最美好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但远远近近，故乡的画面，年少的美好时光重重叠叠。依然思念，怀念记忆中的味道……！

　　多年后的叶子再回到家乡，尽是这样一翻感慨， 记忆像阀门一样打开，就像山里的泉水直往外冒。

　　盘山村，四面环山，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小路通往村口，穿过村尾。山脚下木头房子一间间相连。整栋房子除红瓦之外，全由木材所建，不需要任何一个钉子，任何一样现代建筑材料。自然界馈赠的木头，木匠师傅的智慧和手艺加上一把斧头和刨子就能造就一栋房子，而且没任何的噪音。还记得小姑出嫁前，爷爷请了木匠师傅到家里打陪嫁的家具，师傅用刨刨平一根根杉木，听那刨子、与木头的摩擦声，啾啾，吱吱的声音甚是悦耳。像是相互在谈恋爱，互相拥抱。刨上面一层一层的的刨木花往外冒，薄如纸张，晶莹透亮，而叶子更喜欢拿在鼻子根前细闻杉木的香味，芬芳，使劲闻还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如今城里的装修工都用电动工具，每次听到都是声撕心裂肺的切割声，钻墙声，真是吵的要命，让人心烦，更重要的是污染严重，就像这个时代，急躁，物质，不计后果，只需表面的富丽堂皇和急功近利的快和所谓金钱至上的成功，所以叶子更加怀念在乡村的那些日子。

　　三十多年前，叶子出生在这个乡村。望着外公家空无一人的老房子，房子对面的山脚下是外公的坟墓。叶子的内心一下被悲伤低沉的情绪所笼罩，泪水溢满眼眶。碍于奶奶在身边，才没有失声痛哭。过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下来才对奶奶说：“奶奶明天你能陪我去外公坟上上柱香吗？那条路太荒了，我一个人怕上不去。”

　　奶奶想想望着叶子说：“嗯！我陪你去，你外公命苦，半辈子打单身，一辈子辛苦养大几个儿女，没享过一天福，就这样走了。”

　　听到奶奶这样说，叶子的思绪一下涌现出身前的外公，外公个子不高，眼睛很有神，鼻子很高，年青的时候应该长的不错。因为现在年轻的小舅舅就长的英後，村里人都说，小舅舅像年轻时的外公。只是在叶子母亲十三岁那年，外婆因和邻居吵架，嫌外公窝囊，没有帮忙为她出气，失了面子，一时气急，钻进房间喝下农药而走了，独自丢下六个儿女给外公一人抚养。还好有老外公，老外婆的帮衬，还有年龄最大的母亲挑起了重担，去生产队赚工分和外公一起分担，因为母亲年纪小，又想赚大人的工分，只有多做事，比别人做的晚，才能让其他人心理平衡。或许因为母亲年轻时吃了很多苦，在众多的外孙，外孙女，即使后来有了孙子，孙女，外公还是最疼叶子。外公既当爹又当妈的生活也从此开始，生活还是不堪重负，无奈外公把三岁多的四姨送给多年不育的一对年轻夫妇收养，一岁多的小舅舅因为是儿子，老外公，老外婆实在不舍得送人，才愿意出钱找了个奶娘代为抚养。

　　在以后的日子里，或许生活太过艰苦，身边有四个子女要抚养，但没有了外婆，想必那时才三十多岁的外公内心也很是苦闷，外公的胡子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而且烟越抽越厉害，甚至晚上睡觉醒来，半夜也爬起来坐在床头抽烟。除早歺之外，中午，晚上每歺不管是否有菜，都要喝酒。这些习惯一直持续到叶子长大，甚至他离开的那一天。

　　叶子最初的样子，都来自于外公的描述。外公说：“叶子你妈生你很辛苦，你妈妈痛了整整三天三夜，痛的死去活来，才生下了你。你生出来的时候像只小猫咪，我以为你养不活了。我常说，如果你都能养活，咸鱼都能养成活鱼。”对于这一点，叶子还是很怀疑的。曾不止一次不高兴的瞪着外公说：“你看我身体结实的很，一年到头连感冒都不会有，怎么会像你说的那样？”外公不但不生气，还笑着开心的说：“俗话说，像你这样的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是至今，外公的话都没有应验。

　　叶子的初生两大家子人都是很期待的，因为是外公家外孙辈，爷爷家孙辈中最大的一个，但是知道是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农村，爷爷奶奶十分失望。叶子和妈妈出院回家时，爷爷准备的鞭炮拿到门口要放时，听到是个女儿，又收了起来没放。而外公看到刚初生，奄奄一息的叶子，又被爷爷一家冷落，又心痛，又气愤。好强的妈妈更是难过，叶子家和外公家只隔了两幢房子，爷爷奶奶不待见叶子，妈妈一有空就带着叶子去外公家。到了叶子两岁的弟弟华清出世，母以子为贵，妈妈高兴坏了，干脆把叶子丢到外公家不管了。外公，老外婆去农忙的时候，叶子就站在外公家一个高高的木桶里，专门做给不太会走路的小孩子站的，相当于城里人的学步车，但不会动，农村人忙，女人要种田种地，还要做饭，洗衣服，各种家务事，都把小孩放进桶里。农村的男人除了像外公单身的要带孩子，有老婆的男人是不屑带孩子的，认为那是女人该做的事。

　　刚开始，叶子在桶里哭得撕心裂肺，但是嗓子哭哑了，有人抱的时候还是很少，渐渐学乖了，不再大声哭，饿极了，也只是低声的呜呜呜着哭。即使隔壁不远的奶奶有时听到哭声，也从来不会去抱，因为她一直觉得女孩子长大后都是嫁人的赔钱货，花费力气去带，不值得。偶尔姑奶奶听到过意不去，估计是饿了或者拉屎拉尿在桶里，姑奶奶都会拿去吃的或者帮忙清理。虽然这些都是叶子长大后，隔壁的姑奶奶说给她听的，当时的她太小不会有任何的印象和记忆。但对于这段话，叶子深信不疑。并且在自己的心理根深蒂固，同时对于姑奶奶也很是感激。长大一些的叶子，也深知自己是女儿身，不会像弟弟一样受家人重视。但在外公家又是另一番景象，外公看弟弟哪里都不顺眼。却对叶子格外好，说叶子温顺，听话，乖巧。但凡有一点好吃的，都会避开弟弟，悄悄给叶子吃。而奶奶家好吃的桂圆干之类的，从来都只看到地上的壳，叶子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影响下慢慢长大，当然更喜欢外公家，从小到大，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公家，上学前的叶子，冬天晚上还帮外公暖脚。那时的叶子不是爸妈的小棉袄，而是外公的小棉袄。直到现在，她依然认为生命中最爱她的人不是父母，而是已经不在人世的外公和大舅公。想到这里，叶子觉得此刻的自己是如此的孤单。

　　叶子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旁边的爷爷奶奶说了什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抬眼望着都已高龄的老人，此刻的叶子不再是奶奶眼中的赔钱货，而是远方的贵客。或许远嫁的叶子一年才回老家一次，又或许在目不识丁，全文盲的老人眼中，叶子还算是读了点书的文化人，还是个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城里人。自然让奶奶刮目相待，尽管每次回老家，奶奶都小心翼翼对她好，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给她吃，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这对于孙辈的叶子，还是觉得不敢当，感觉承受不起。就像曾经无所不能，唠唠叨叨的父母在儿女长大成年后，反而在子女面前小心翼翼，这种感觉让叶子心酸，也不忍。所以每次回老家，最多呆几天，都会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一来，她们为了陪叶子，耽误了在田里做的事；二来，为了招待好叶子，想尽办法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