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袜——在北方之北的寒意中，触摸春天

“如果有一天真的落魄到了生存边缘的境地，我一定去摆地摊卖袜子”，有人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我曾经跟“跑江湖”的人士聊天，他们告诉我，卖袜子确实是最容易赚到钱。

眼下临近圣诞，超市的圣诞袜子花样繁多，有的图案喜庆，有的里面有拉架的长毛，柔软舒适，可是这些都抵挡不住好毛线对我的诱惑。

最近几年，我每到圣诞节之前都会亲手给家人织几双毛袜，现在已经成为了惯例。

丫头小学六年级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跟我说，几乎每个同学都在穿毛袜子，所以我也想要一双粗线织的袜子。我说：好！

那年秋天，邻居家孩子过生日，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送什么礼物好，倒是邻居不客气，很直接说，如果你真要送给孩子们礼物的话，不妨给她们织一双袜子，她们一定会高兴的。我说：好！

二丫说：妈妈，我想在芭蕾课上穿那种毛线织的护膝。我说：好！

我跟先生说：别人都让我织袜子，要不然我也给你织吧。先生说：不好！我追问，为什么不好？先生说:你织的袜子后跟不结实。我不服，还是自顾自给先生织了一双，果然先生是对的，一个月不到，毛袜后跟就坏了。

我问先生：你怎么知道后跟会坏？先生慢悠悠来一句：你织的后跟一看就薄，跟我奶奶织的不一样。

后来我才知道，先生的奶奶是一个编织高手，家里的窗帘，桌布，毛袜，毛衣甚至刷碗布都出自奶奶之手，我家二丫小时候穿的袜子也是奶奶在世的时候提前织好的。婆婆和奶奶似乎有些罅隙，不太愿意提起奶奶这双巧手给他们的家庭增色生辉的贡献。

那天，婆婆清理物品，送到我这里一双毛袜。当我的手敷上去的一刹那，心就被一种力量攫住了，我说不清那力量从哪儿来，叫什么，但是我知道，它能带给人温暖。

毛袜——在北方之北的寒意中，触摸春天

搓板提花针法确保有足够的厚度，小方格是永不过时的图案，红灰搭配不挑性别，真是奇思妙想；脚后跟过渡自然，编织者定然是经验老到；脚尖部分换了颜色，说明这双袜子织到最后线量不足，用其他线头拼凑而成；脚尖部分虽然跟袜身颜色不同，但是不同颜色的线头均匀排列在两只袜子上，说明作者是个讲究生活细节的人，我甚至开始脑补她拆掉一部分，然后让两只袜子同步“打补丁”的画面。

毛袜——在北方之北的寒意中，触摸春天

先生告诉我：这是奶奶的手法！

那一刹那，我明白了先生为什么对于我织出来的袜子不屑一顾了。那是因为他见过，也穿过更好的，更厚实的，更符合人体工学的的毛袜。

先生说，小时候每年圣诞节都会得到这样一双毛袜作为礼品。那时的他非常调皮，把所有的礼物都拿在手里过一遍，并且要晃一晃，听听声响。如果是硬包装并且有响声，那应该是乐高；如果硬盒子没有响声，应该是遥控汽车一类的玩具；如果是软包装，八成以上是袜子。他会把袜子扔在一边，兴奋地打开硬包装的礼物。现在他常常为这种幼稚的行为懊悔，老人家一定会伤心吧。。。可是奶奶每年都执着地编织新号码的袜子做圣诞礼物。

芬兰人是接受高科技产品最快的族群之一，也是保护本国传统的坚定地守护者之一。我曾经在大学教室里，见到一个讲师没有穿鞋，而是穿着毛袜在上课，也算是奇葩的一个小风景了。在这样一个冰雪的国度，毛袜陪伴了人们两个多世纪，即便时过境迁，每个家族中似乎至少还有一个女人在编织毛袜。

今天有点冷，我穿上了那双搓板针提花小方格毛袜，落脚的温暖，好似踩碎了一地阳光。阳光都碎了，春天也就触手可及了吧。

“妈妈， 你在干嘛？” 二丫问。

“织双袜子！”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