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颂·载芟》：比资本主义更成功的文明扩张

《周颂·载芟》：比资本主义更成功的文明扩张

载芟载柞，其耕泽泽。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彊侯以。有嗿其馌，思媚其妇，有依其士。有略其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驿驿其达。有厌其杰，厌厌其苗，绵绵其麃。载获济济，有实其积，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宁。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兹。

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一文中写道：相继征服过印度的那些阿拉伯人、土耳其人、鞑靼人和莫卧儿人，总是不久就被印度人同化了。依据历史的永恒规律，野蛮的征服者自己总是被那些受他们政府的民族的较高文明所征服的。不列颠人是第一批文明程度高于印度文明的征服者，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受过印度文明的影响。

他老人家所说的是大道理，实际上，文明之间，除了征服与被征服，还有影响与被影像的问题，还有勾兑、渗透的问题。今天，谁能说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就没有受到古印度文明的影响呢？跨越时间的长河之后，我们还能够分得清楚今天的印度文明是不列颠的还是古印度的吗？如果他老人家当年足够博闻，或许他更愿意举三千多年前周的先祖们用农耕文明征服采集和游猎文明的例子，来说明自己的道理，这样恐怕会严谨和周到的多。

《周颂·载芟》描述这场文明扩张时，全然是润物无声的味道和感觉，没有血腥，没有强权，有的只是水到渠成的自然和人与自然的和谐。

除了开头两句“载芟载柞，其耕泽泽”，人们开始除掉土地上的荒草，砍掉平地上的杂树，土地开始被翻动、松散开来。那时候，没有青山绿水的环保意识，当周人们在采摘文明部落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做这些时，他们还觉察不出这叫“乱砍滥伐”，还感觉不到周人对土地的“过度开发”。

接下来的事情，因为文明压根不在一个重量级上，碾压和秒杀便不可阻挡了。

一、高效率的组织能力

“千耦其耘，徂隰徂畛”，两人一组，合执一耜，上前组周人在广袤的土地上有条不紊的耕作，或走向低洼的湿地，或沿着田间的小路，各司其职，各就其位。

采集时代的集中“作战”能和周人的单元作业匹敌吗？一群人围着一棵果子树，先到先得，早晚有摘光的时候。怎么能和每个人种上一片农作物，各自耕作、各自收获相比呢？

“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彊侯以”，周王与他的宗族诸侯，周王与他的公卿大臣，周王和他的或强或弱的部落成员，都在这一新的生产方式和组织形态下高效率运转起来。

二、对男性劳动力的专业化开发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道理是老早就有的。只是在采摘文明时期，男性劳动力的优势没有用武之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放出去一天，采摘的浆果不一定就比一个弱女子多，反而要跌得鼻青脸肿，比女性采集者消耗更多的储备粮才能补足他的“无意义”损耗。

进入农耕文明就不同了，在自己的田地上，有多大劲儿就可以使多大劲儿，人对田实在，田对人便也实在。强劳力种得田，收获有明显的优势。如此一来，一个强劳力通过自己的劳作，便可以支撑起一个家庭。每个家庭都变成了一个“小宇宙”——每个家庭之中都有一个作为核心的强劳力，然后是一群围着他转的妇女儿童。“有嗿其馌，思媚其妇”，为了赶农时，家人把煮好的饭菜总到田间地头，男人们嗿嗿而食，吃完了，一抹嘴，继续干活。看着自己美好的女人，款款而来，款款而去，再苦再累的活儿也不在话下，心怀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男人们充满了干劲儿。

“有依其士。有略其耜”健壮的男子，亮闪闪的劳动工具——耜，被解放了的劳动力，被优化了的劳动工具，被效率化了的生产关系，生产力怎么是原始的采摘文明所可以匹敌的？

三、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驿驿其达”，开始在向阳的田地里耕作，播种下他们精挑细选的百谷种子，结实的种子在土地开始萌发，禾苗连续不断地破土而出。

等到那些傻眼的采摘文明部落回过神来时，周人深谙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道理，早已完成了选田、农时、选种、劳动工具等方面的进化，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便再也没有超越的机会了。

“有厌其杰，厌厌其苗，绵绵其麃。载获济济，有实其积，万亿及秭”，有高效率的组织，有对男性劳动力的解放，有科学技术做支撑，结果可想而知。先长出的苗强壮而美好，其它的苗也竞相长出，整个田地放眼望去，禾苗长得整齐而茂盛。大田里到处都是除草的人，庄稼成熟了，到处都是收获的人，收获的谷物把谷仓装得满满的。

四、有信仰才是硬道理

吃水不忘挖井人，周人在丰收时，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的先祖，想到的是经他们导引到农耕文明之路上的后稷，是不断带领他们迁徙到肥沃之地的公刘等先祖。所以，丰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酿出祭祀用的甜酒，敬献给自己的先祖，以配合将要进行的周到的祭神、祭祖活动。

“有飶其香。邦家之光。有椒其馨，胡考之宁”，祭酒、祭品的芬芳，代表着为政当局的荣光，直接检验着当政者的执政效果。香气越浓厚，越散播的远，先王、先父、先祖们在另一个世界才能越宽慰，越安宁。

五、传承与发展才是王道

“匪且有且，匪今斯今，振古如兹”，不是此时才有了祭祀这么回事儿，更不是今天才开始祭祖这一礼仪的，古往今来，自古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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