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都是怎么过年的?

作者: 王书叔 | 来源:发表于2018-02-14 22:27 被阅读141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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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一个关于东北人是如何过年的小视频,瞬间刷爆朋友圈。

    烫头,洗窗帘,穿貂皮大衣,收拾屋子,办年货,抢红包等,就像是一个个红色的音符,在固定时间段,串在一起,成就了团圆,也便有了喜庆的年味。

    朋友圈东北的朋友们纷纷转发,大家惊叹短视频中演员精湛演技,同时感叹这简直就是自己过年真实写照,用东北话来说就是:一样一样的。

    南方朋友,则就像看春晚的东北小品一样,笑得肚子疼。再对比自己家过年的情境,有相同,也有不同。一时间也竟成为了晚饭后的话题,如此忽然觉得年就要来了,过年的氛围愈发浓烈了。

    中国人过了几千个年,本质上过的都是年的氛围。年就像江面的潮水,在万众期待中,一浪悄悄打来,沙滩全是水浸没的痕迹。大街小巷顽皮的孩子们,持着炮竹,沿着街道,一路放一路欢呼,年来啦,年来啦。

    等这浪再激烈翻滚折腾几次,便缓缓溜走。年的氛围也就一天一天消失。

    “卷水重来”时,已是又一年。

    一水,一花,一泡沫,构成了潮水的浪花。三三两两的人,缤纷多彩的年货,五花八门的活动,勾勒了年的氛围。

    千山万水,总要归来过年。偕老带幼,力所能及,购置些所需年货。上一辈人,继承传统,操持活动。

    多聚一人,便多一份人气。多购一点年货,便多显一处丰登。多做一些活动,便多招来一场热闹。

    2

    中国人过年过的是氛围,可中国人过的年却又不一样。尤其是南北方差异。

    作为一个在江南水乡生活了二十几年,又在东北呆了将近快六年的人来说,自是感觉到南方人和东北人在过年方面存在的不同。

    临近过年,和东北人一样,南方人也要开始打扫卫生。估计这一点全国都一样,代表着除旧迎新的意思。

    南方人过年也需要洗窗帘和拖地,只是稍微有点费劲。南方过年过年如果遇上阴雨天,窗帘洗了一个星期都不会干。天气稍微冷点,家里没有暖气,早上起来拖把都冻成棍状,需要烧开水,将拖把泡开。

    拖地不能太湿,毕竟没有地暖,空气潮湿,地面很难干,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

    要是遇上难得的晴天,就不仅仅是洗窗帘的事情了。放在衣柜里快一年的衣服,有的因为很少穿,潮湿得快发霉的衣服,还有鞋子,统统被拿出来,集体阳光浴。这场面就像是博物馆展览一样。南方人称作“晒霉”。

    南方人都是怎么过年的?

    除了家里的东西需要大扫除以外,家里的人也需要从头到尾地清理。首先是头发。

    男的一般会去理发店剪头发。记得小的时候,一到过年附近,我和弟弟就会被妈妈强迫着去理发店剪头发。

    其实更确切来说是“剃头”。我在东北和朋友常去剪头发,都会说成是剃头,东北朋友不解,因为他们一般都说绞头发,剃头是剃成光头。

    后来我才意识到,东北冬天冷,头发不可能剪太短。而我们的头发却可以被推成短寸,叫剃平头。说实话,小时候很讨厌这个词。去了东北以后,几乎没再提过这个词,也不敢提。

    因此,在我的记忆中,剃平头就是南方小孩过年的标配。就像烫发是东北妇女的标配一样。

    现在长大了,年还是照样过,只是再也没有剃过平头。头发越留越长,只是年味却越来越淡。

    头发剃完后,便是洗澡了。南方没有澡堂子,洗澡也不需要搓澡。记得第一次在东北,和同学一起去洗澡,等我快冲完准备结束时,同学要求一起去搓澡。我从来没搓过澡,看着他们搓得全身通红,有点害怕,就拒绝了。

    后来才知道,过去东北天气冷,难得洗一次澡,洗一次就要搓一次。南方毕竟还是暖和点。洗澡的频次高,常洗也就不需要搓背,更不需要洗澡时,在手上套个像手套一样的搓澡巾。现在条件好多了,澡洗得多了,周围东北的同学也渐渐不怎么搓澡了。

    南方每次到了快过年的时候,天气却湿冷。室内常常零下二三度,有阳光的室外比阴冷的室内暖和。没有暖气,洗澡时仅凭着头顶打开的几盏浴霸的微弱黄光供应的那仅存的一丝温度,来场速战速决的仪式。

    也只有此时才知道,有一种鸡皮疙瘩叫“此起彼不伏”。

    一家人各自整理干净自己,才算是真正准备好迎接新的一年了。

    3

    迎接新年,年货自然不能少。

    南方人的年货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购买的年货,这个和东北人基本一致,都会买一些过年必须的东西,例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等。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桌货了。桌货,一种由各种零食组成的拼盘。由六七个小方格围成的圆盘,每个方格放一种零食。

    其中瓜子是必不可少的,包括葵瓜子和西瓜子,五香的或者原味的。中间的格子一般放糖果,印象最深的是大白兔奶糖。

    每次亲戚们上门拜年,只要一拿出桌货,原本藏在身后,害羞地扯着大人衣角的小孩子们,就像饿狼见了小鸡,蜂拥而上。最先被抢光的一般就是中间的大白兔奶糖。

    除了瓜子和糖果,再搭配一些酥糖,生姜片,饼干点缀,才算一份合格的桌货。一份桌货齐不齐全,代表着这家的主人待客热不热情。

    小小的桌货,各色的零食,在过年这个时间结点,难得相遇,难得碰撞,难得交融。中国人的热情好客被深深镌刻在这方寸之间。

    除了购买年货,南方人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自己制作年货。最典型的便是腌肉。南方潮湿,一些鱼肉类食物难以长期保存,那么腌渍便是最好的保存方案。

    鸡肉,鸭肉,猪肉和鱼肉,其细嫩的表皮,被割出几道两三公分的口子,将粗盐均匀抹在这些光滑的鱼类或肉类的表皮上,反复揉搓。

    随着血水一点一点浸出,粗盐离子一点一点渗入,一出一入间,蛋白质的时间此刻被凝固,并反馈出一种特殊的香味。再晾晒几个日子,腌肉便有了阳光的味道,为年味增加了厚重的香气。

    当然,南方人保存食物的本领还远不止这些。将五花肉搅碎,加入调料,灌入猪肠之内,肥瘦相间,恰到好处。再用绳子打上结。

    透明的猪肠将肉与空气隔绝,白色的细线将整段肠子切成一段一段,串在竹竿子上,为红白相间的五花肉,架起了一条条千秋。腊肠在阳光下,在风中,一点一点,消瘦自己。

    一般只需七日,肉的香醇就会被猪肠牢牢锁住,待到蒸熟切开,那一道流出的黄油,散发着香气,诉说着五花肉与猪肠的抗争,以及其涅槃的勇气与艰辛。

    美食往往不可常得,因为需要时间的发酵。因此,南方人往往还没等到过年,就已经开始制作腌肉和腊肠了。家家户户窗前阳台上挂起的腌肉和腊肠,似挂起的灯笼一样,提醒大家年的脚步就要来了。

    南方人都是怎么过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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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大年三十的早上,还没睡到自然醒,就会被家长掀开被子,拉起来干活。

    先从贴对联开始。小时候,不懂平仄,分不清上联和下联,先读一遍,怎么顺口,就怎么贴。所以也最喜欢贴福字,只要倒着贴,就不会错。福倒了,就是这么简单。

    贴完对联,手上早已沾满红色的粉末,趁弟弟不注意,用五指在他脸上一划,然后迅速跑开,留下花脸的弟弟在那嚎嚎大哭。

    紧接着老妈的责骂声就从厨房那边传过来了。

    贴完对联,上午基本上就算过去了。下午的时候,便开始帮忙择菜,洗菜,切菜,剁肉,砍柴了。厨房的大锅咕噜噜得叫着,一刻也不停歇。锅底的柴火,越烧越旺,照得人脸通红。冰冷的脚,发热的脸,在厨房的雾气中被遗忘。

    只顾锅里的萝卜丸子不能炸糊了。第一锅炸好的萝卜丸子,最是好吃,既脆又香。可每次炸好后,妈妈都要先盛一碗放在锅边,说要先给灶神爷先吃。给神仙吃的我们自然不敢偷吃,只得等下一波。

    这种等待的滋味,其实比食物本身的滋味更香。尤其是家里孩子全挤在一起,眼睛死死盯着那一锅翻滚的丸子。对于孩子们来说,丸子的魅力,并不亚于成人眼中美女的魅力。油锅中丸子上下翻滚就像美女婀娜的舞姿,垂涎三尺自是不过分。

    南方人都是怎么过年的?

    对于孩子来说,过年的意义简单,就是有很多好吃的。有好吃的,就开心。因此,就盼望过年,盼望好吃的。简单的欢喜,毫不知倦。

    过年的厨房就像是年终表彰大会的现场。一道道美食,就是一次次表彰。以美食来表彰全家人在过去的一年里风雨同舟的艰辛与不易。

    这场盛宴,在年三十这晚,只属于这七尺屋檐下的一家人,与他人无关。每个人都既是今晚的主人,又是今晚的贵宾。

    当然除了表彰以外,还需要缅怀。

    爸爸将买来的黄纸打开,再对折起来,两只手把着纸的中间位置,配合着揉动起来,黄纸边缘跟着有序散开来。

    爸爸说这是烧给祖先的纸钱,一定要揉开,烧得才充分,祖先那边才能收到。小孩子们模仿着大人的动作,也揉起来,可却总是将黄纸揉碎。

    等到了下午三四点中,家家户户的炮竹声开始想起来了。这是迎祖先回家过年的炮竹声。

    一块豆腐,一条鲤鱼,一快五花肉,被蒸好,分别摆在三个碗里。再倒上三盏茶,三杯酒,对应摆上三双筷子,用托盘置于客厅桌子上。

    为即将回家的祖先们准备的酒席,就算布置妥当。

    等外面烧完了纸钱,点完了炮竹,家里人就需要按照长幼,依次给祖先磕头许愿,祈求祖先保佑自己。

    小时候,学着家族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磕头的动作,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嘴里只好说着“阿弥陀佛”之类的话。等到后来上大学时,开始觉得跪着磕头是一件很不好意思的事情。便有些不情愿。

    只是看着家里年迈的长辈,依然坚定虔诚得跪拜。如此要是不跪便觉得另一种不好意思。

    于是便扑通跪下,双手合十,闭眼祈求。有时真得能感觉到祖先穿越山海阻隔,迎着万家炮竹声,在缥缈烟雾指引下,来到我们身边,欣喜地接受着来自晚辈的跪拜。

    这也许就是仪式的作用。事实上,这样的仪式并非带祖先来看我们。相反,正是这样的仪式,使得我们想起了祖先。

    思念和难以忘怀,才是那个穿越山海阻隔,迎着万家炮竹声,在缥缈烟雾的指引下,将我们带到祖先身边,感受和缅怀祖先当年丰功伟绩的信使。

    “死亡不是真正的逝去,遗忘才是永恒的消亡”。

    过年的时候,怀感恩之心,缅怀祖先,是年为我们在生与死,老与幼,过去和现在之间搭起的桥梁。

    从桥的那头,走到这头,感悟新旧的交替,也许能让我们走得更远。

    南方人都是怎么过年的?

    5

    等到了晚上六七点的时候,便迎来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时刻:年夜饭。

    和东北人不同,南方人吃年夜饭从来不会吃饺子。我们总觉得,一年辛苦到头,好不容易熬到过年,吃什么饺子啊,多素啊,那必须就得是大鱼大肉啊。

    于是各种山珍海味,一应俱全。桌子上的盘子摆得一层叠一层。叠的越高,代表来年就越有福气。

    新捕的冬鱼,肥头大肚子,做了两大盘。吃一盘,留一盘,象征着“年年有余”。

    各种炖菜,如炖鸡,顿鸭,炖排骨,清一色大碗摆放,占据了桌子的大部分空间。

    年夜饭这张桌子,就像是魔术师,能够将一年各个季节能吃到的最好的菜,汇集在一起,给家人的味蕾送了一份大礼。但大多时候都吃不完,导致从初一到初七基本不用再做菜。

    年夜饭这张桌子,也更像是集合的号角。上满菜,鼓足气息,号角一起,全家人立即围坐在一起,倒满杯中的酒,觥斛交错。

    酒是温的酒,情是深的情。

    待到年夜饭吃完,春节联欢晚会便到了最精彩的部分。老人们围坐在电视机前,看着赵本山的小品,笑得合不拢嘴。

    孩子们拿着长辈们刚给的红包,在沙发上围成一堆,斗起地主。

    几个哥哥姐姐在另一个房间搓起麻将来。不时出来,抓点瓜子,倒杯水,又急忙忙赶进去,生怕少赢了一分钱。

    妈妈和奶奶在厨房做着茶叶蛋,为大年初一的早餐面做准备。

    而我坐在沙发上,敲击着键盘记录着一些什么。旁边的侄子斗地主终于赢了一把。

    年是一支神笔,费劲力气和耗尽时间,碾磨彩色的矿石,蘸上不同的颜色,横跨时间和空间的不同纬度,为每一个人都勾勒出各自的色彩和形状。

    在这一刻,无论我们是在哪,无论我们在做什么,年这支笔都能将我们每个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却又其乐融融。

    万家灯火中,我们都在做着同样一件事情,它叫: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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