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孩子们的簇拥下,众人给聂明远让开一条道。
聂明远盯着躲在树叉上的憨娃看了一会儿,声如洪钟地喊道:“壮士,你有什么怨下来慢慢说!”
吼完这一嗓子,众人再举目望那躲在树叉上的憨娃,仿佛被秋霜打过的茄子,耷拉着脑袋。只是不再做声。
聂明远接着喊道:“壮士,现在已不是那个朝代了,你的娘子已经去你们的世界寻你去了。”
话音刚落,只见树叉上的憨娃双手紧抱着粗壮的枝条,慢慢站了起来,极目眺望,像是在找寻等待什么人的样子。
村民们见势好转,小声议论道:“不愧是带兵打仗的人啊,他的话起作用了。”
憨娃眺望了一会儿,神情有些沮丧。村民们也都在树下喊他,他悻悻地从树干上溜了下来。
贾长海一众人一拥而上把他按住后一个五花大绑,像绑粽子似的捆结实了,一挥手,抬回他家里去了。
聂明远看了眼围观的群众,说:“大伙也快散了吧!”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回自己的牛棚去了。
瞧热闹的人还在兴致盎然地小声议论着,脸上都露着惶恐不安的神色。
白天参与修路的农民声情并茂地讲着他们发现的“新大陆”,听的人都半信半疑地揣度着。他们世世代代住在这偏僻荒凉的小山村,“闹鬼”的事听老辈人说起过不少,眼见为实还是头一次。
大伙儿于是壮着胆结伴前往白天塌陷过的地方勘察。那里本是一片甘蔗林,村里的小路从中穿过。甘蔗长得茂盛的时候,路两边被郁郁葱葱的植物遮挡得没有一丝缝隙。
现在甘蔗早已收割完,四周空荡荡的,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奇事发生。
现在可好,那片田地中间塌陷下去的一大片有一百平米左右,里面的水还有些混浊不清,远远看去有袅袅的热气一阵阵升起,显得诡异而莫测。
大伙儿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望着,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唯恐失言而招致神灵报复。
一伙儿过后,再没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眼前也就是多了一汪潭水而已,心里渐渐平复下来。
人群又涌去憨娃家看那古代的壮士“赵一鸣”离开没有。
还没走近跟前,就望见憨娃家的竹楼前人山人海,仍然是水泄不通。有三五成群小声议论的,有鬼鬼祟祟交头接耳的,有东张西望神情乖张的,有惴惴不安心神不定的。看来,今天发生的离奇事件确实给大伙儿带来了不小的惊吓。
几个胆大的男人推门进去,只见队长贾长海和支书贾来福都坐在桌边愁眉不展地抽着旱烟,屋子里乌烟瘴气地挤满了一地的人。憨娃像死狗睡着了似的在床上躺着,五花大绑的绳索早不知了去向。憨娃的瞎眼老母亲坐在简陋的吊床边抹着眼泪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大伙儿都唉声叹气地看着,没有人说话。
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老支书贾来福咳嗽了几声站起身对大伙儿说:“散了,散了,回家做饭去吧!”说完,又安慰了雷奶奶几句,和队长走出了小屋。大伙儿也无趣地离去了。
这头,阳荣被白天发生的事情搞得云里雾里的。他看完热闹回到家里,看见老爹聂明远跟没事人似的。尽管心里犯嘀咕,但他什么也不敢问,默默地低头烧火煮饭。地瓜稀粥老一套。
火光依然和往常一样欢快地在灶堂里跳跃着,阳荣看着活泼的小火苗“呼呼”地蹿着,他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今天的事总算是扳回了一局,几天来压在心头的郁闷好像有了些缓解。
前几天的批斗会给他的幼小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那天,当几个身强力壮的民兵冲进他们父子俩住着的牛棚时,他被那罕见的场面震慑住了。
那七八个人,个个牛高马大,穿着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胳膊上套着鲜艳的红袖章,上面是黄色的醒目大字“红卫兵”,草绿色的军帽也威风地扣在头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一伙人,进门就用毋庸置疑的口气命令道:“聂明远,听说你在这里改造很不老实,今天的大会是专为深挖你的罪行而开,跟我们走吧!”说完,那个高个子一脸横肉的家伙就推着父亲出了门。
待父亲被押走,阳荣吓得顶上门,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愣神了半晌。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担心父亲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儿,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前襟。
不知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俯在床边睡着了。
“嘟,嘟嘟”轻轻的叩门声惊醒了迷迷糊糊的阳荣。他起身开门,透着明亮的光线,看见是语文老师的女儿周红雨。
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然飘进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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